陳長生與蕓香姑娘走進了秋月坊中。</br> 一路上蕓香默默的跟在先生身旁。</br> 她想要跟先生說些什么,但一想到方才在書閣里跟先生湊得那般近又會忍不住臉紅。</br> 所以這一路上,都是沉默的。</br> 進了秋月坊后,陳長生順著記憶之中的路朝著童家走去。</br> 走到半路的時候,陳長生轉頭看了一眼那矗立在西橋頭上的酒樓。</br> 酒樓翻新了,倒是模樣有些不同了。</br> 小二時常會換,這個活兒本就是做不長久的,每隔一兩年換一位也是常事。</br> 陳長生也僅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br> 說起來,他如今好像也沒有那么貪酒,不然他總是要走進去討上一壺酒的。</br> 蕓香見先生反應,問道:“先生在想些什么?”</br> 陳長生僅是搖了搖頭,說道:“只是隨便看看而已,沒想什么。”</br> 蕓香聽后微微點頭,也不再多問。</br> 她知曉先生的性子就是這樣,許多話許多事,先生是從不會與旁人講的,再熟悉的人,都不會講。</br> 所以說她和他們都沒辦法懂先生的心思。</br> 就好像是一本無字的書一般。</br> 陳長生帶著那同心結來到了童家。</br> 墨淵與狐珺晗早已到來,已經挑好了位置。</br> 魚紅錦額頭上長著一個包,是落下的時候砸在了樹上,不過對她而言卻是無所謂,畢竟是妖,總不至于這點小傷都受不了的。</br> “陳先生您可算是來了,快請快請……”</br> 童才正見了先生過后便迎了上去,隨即便拉著陳先生往院里走去。</br> “有些小事耽擱了一下,應該沒有太差時辰吧?”陳長生問道。</br> 童才正道:“不差不差,正是好時辰。”</br> 童家二老拉著陳長生進了里面屋子。</br> 上面左右各擺了三張椅子,乃是今日長輩所坐。</br> “咚!”</br> 一聲銅鑼自那屋外響起。</br> “吉時已到!”</br> 伴隨著話音落下,宴上數百余人都抬起頭看了過去。</br> “到時辰了!”</br> “童小郎君呢?”</br> 正在眾人喧嘩之時,只見那偏堂之中的童知喚挽著桃兒的手邁步走進了堂中。</br> “恭喜恭喜啊!”</br> 兩道所站之人足有近百,他們口中皆是說著恭喜的話語,熱鬧非凡。</br> 證婚的先生立于正堂之中,見新人已至,便開口說道:“今成紅葉之盟,喜結良緣……”</br> 堂中的童才正緊緊握著桃兒的手。</br> 面前便是高堂,身后便是天地。</br> “一拜天地!!”</br> 童知喚正要跪下,卻發現身旁的桃兒姑娘似是愣了一下啊。</br> 桃兒卻是在跪下之時猶豫了片刻。</br> 她心中有些擔憂。</br> “怎么了?”童知喚問道。</br> 桃兒搖了搖頭,隨即便跪了下來。</br> 可當她跪下之時,天地之間忽起異動。</br> 一層陰云遮蔽了頭頂的烈陽,將此地蒙上了陰霾。</br> 桃兒心中一怔,忽的一愣。</br> 在那正堂一旁,墨淵與狐珺晗皆是眉頭一皺。</br> 他們對視了一眼,默默的往外走去。</br> 墨淵抬頭看向了頭頂的天穹,說道:“還真是被說中了。”</br> 狐珺晗的目光望去,見那陰云之中似有一縷天地厄運就要形成。</br> 狐珺晗道:“桃兒姑娘若是拜下去,恐怕這厄運就要落身了。”</br> 他們的余光皆是看向了那堂中。</br> “桃兒估計也感覺到了。”墨淵神色凝重道。</br> 桃兒猶豫著,跪在地上,卻遲遲沒有拜下。</br> 童知喚見此情形,心中有些不解。</br> 他輕聲開口喚道:“桃兒姑娘?”</br> 桃兒回過神來,蓋頭下的她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跟童知喚解釋。</br> 堂上二老對視一眼皆有不解。</br> 陳長生從懷中摸出了那同心結,起身上前。</br> 童知喚回頭看了一眼,喚道:“陳先生。”</br> 桃兒微微一愣,亦是轉頭。</br> 陳長生將手中的同心結遞給了桃兒。</br> 陳長生道了一句:“緊握此結,萬事可解。”</br> 童知喚和桃兒伸手握住了同心結,僅是剎那之間,二者似是心意相連一般,明白了對方。</br> 陳長生隨即開口喚道:“一拜天地!!”</br> 童知喚與桃兒各自握著同心結,隨即俯身拜下。</br> 陰云之中的一縷天地厄運亦在此刻落了下來。</br> 卻不曾想那一縷天地厄運還未進堂中,便被一律姻緣之氣擋在了堂外。</br> 堂外的墨淵見此一幕反應了過來。</br> 那縷天地厄運在撞上那一縷姻緣氣時頓時退避開來,不敢再進那堂中。</br> 墨淵看向狐珺晗道:“是先生。”</br> 狐珺晗點了點頭,桃兒姑娘是沒什么了,但是那縷天地厄運卻還不曾散去。</br> “擋是擋下了,不過卻還沒散去。”</br> 狐珺晗問道:“不如你我將其截下?”</br> 墨淵想了想,搖頭道:“咱們還是別去碰為好,先生既然出手,定然會了卻后事。”</br> 正當他們說話之間,忽見一道紅影出現在了眼前。</br> “誒,那是什么?”</br> 醉醺醺的魚紅錦瞧著那一縷天地厄運,眼中有些不解,又有幾分好奇。</br> 墨淵瞧了她一眼,問道:“你跑哪里去了,你手里又是哪里順來的酒?”</br> “嗝……”</br> 魚紅錦打了個酒嗝,隨即便將酒壺往后藏了藏。</br> “你管我。”</br> 墨淵搖了搖頭,也沒打算做什么。</br> 可正當他沒留意之時。</br> 魚紅錦則是被那一縷天地厄運吸引了去。</br> 只見她忽的上前,瞧著那一縷天地厄運。</br> “好像……”</br> “很好吃的樣子。”</br> 說著她便一躍而起。</br> 墨淵忽的瞳孔一縮,喊道:“喂!”m.</br> 他要伸手去抓,卻不曾想那一縷天地厄運已經落入了魚紅錦的腹中。</br> 正關注著正堂的狐珺晗也忽然間回過神來。</br> “嗯?”</br> 狐珺晗眨眼問道:“怎么了?”</br> 卻見墨淵正拍打著魚紅錦的背,口中說道:“吐出來,快吐出來!!”</br> 魚紅錦哇哇哭著,口中說著:“好難吃,真的好難吃……”</br> “快吐出來啊!”</br> 墨淵有些著急,他引出一縷妖力想要將那一縷天地厄運給逼出來。</br> 可結果卻都無濟于事。</br> 狐珺晗恍惚道:“那縷天地厄運,被她吞了?”</br> 墨淵道:“還不快來幫忙!”</br> 狐珺晗張了張口,說道:“沒用的,那可不是吃的,吞下去可就吐不出來了。”</br> 墨淵手中的動作一頓。</br> 他張了張口,看向了滿臉紅暈的魚紅錦。</br> 此刻的魚紅錦口中還不停的呢喃著。</br> “真難吃,真難吃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