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才邁開步子。</br> 卻又忽然停了下來。</br> “嗯?”</br> 他的目光看向了皇宮中的一座高塔。</br> 老劍修說道:“那是司天監(jiān),上仙想去瞧瞧嗎?”</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只是看到一個熟人而已。”</br> “熟人?”</br> 老劍修頓了一下,問道:“可是那司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玄天道士?”</br> “你認得?”陳長生問道。</br> “認得。”</br> 老劍修說道:“畢竟在皇宮里待了這么久,總是會有人知道的,此前倒是與他接觸過一兩次,我見他識時務,便教了他一些風水觀相之術。”</br> “我倒是很好奇他是怎么當上監(jiān)正的。”</br> “皇帝癡迷長生,而這玄天最為擅長的便是煉丹一道,于是就坐上了這個位置。”</br> “煉丹?怕不是煉的毒丹吧。”</br> “就是毒丹。”老劍修雙手負背,慢悠悠的走著,說道:“朱砂,赤汞,這種東西煉成的丹藥不把人毒死也得變成殘廢。”</br> 陳長生說道:“好像歷朝歷代都有皇帝都相信仙丹一說。”</br> 老劍修長嘆一聲,說道:“誰說不是呢,世人皆想長生,若有仙緣,不過是邁步之間,但要是沒有,那就是到死都摸不到半點門欄,而這世上的皇帝,更是永遠都不可能有仙緣的。”</br> 陳長生點頭表示認同,人皇代表的是人道氣運,坐上那個位置之后,便不可能會有仙緣降身。</br>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br> 陳長生沒有再在皇宮之內停留,他跟老劍修出了皇宮,走在了那上京城中。</br>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br> “康平坊。”</br> 陳長生頓了一下,看向老劍修。</br> 老劍修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黃牙,說道:“上仙不喜歡這些人間煙火氣?”</br> “你管煙花巷柳之地,叫做人間煙火?”</br> “難道不是嗎。”</br> 老劍修當真是個老不修,這一番話將陳長生說也有些無奈。</br> 老劍修見陳長生不是很樂意,于是便改口道:“就去勾欄聽聽曲,不干別的。”</br> 陳長生聽后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br> 聽曲,他倒是能接受。</br> 但到了地方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跟他想象的聽曲有些區(qū)別。</br> 老劍修身旁站著兩個衣著單薄的女子伺候著,一個給他添酒,一個給他撥葡萄,他時不時還在姑娘身上摻一把油,好不快活。</br> 陳長生抿了一口茶水,不禁搖了搖頭。</br> 這家伙居然也是個修士……</br> 老劍修享受了一翻之后,便讓兩個姑娘退下了,他聽著小曲,轉頭對陳長生說道:“有件事不知上仙有沒有興趣?”</br> 陳長生轉過頭來,問道:“什么事?”</br> 老劍修笑了一下,道出兩字。</br> “化龍!”</br> ……</br> 水虺五百年化為蛟,隱于湖泊、深潭、江河支流、地洞之中,蛟修煉一千年,經(jīng)歷渡劫后,便會沿大江入海,即可化龍。</br> 蛟龍走水,并非傳言。</br> 而在大景南域某個山中的碧波湖之中就有一條修煉千年的蛟龍。</br> 老劍修說道:“此蛟已經(jīng)歷三次渡劫,但每次都被天劫轟的奄奄一息,最終失敗,誰料渡劫三次,卻還是沒有消磨掉它渡劫的決心,此番又要到他渡劫的時候了。”</br> “這般執(zhí)著?”陳長生問道。</br> “正是。”</br> 老劍修點頭道:“一般而言蛟龍渡劫若是敗了,便再無化龍的可能了,但那條黑蛟卻是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我都有些佩服了。”</br> 陳長生問道:“什么時候?”</br> 老劍修說道:“算算時日,應當在年末此蛟就會渡劫,若是渡過了,那便會走水化龍,不過……”</br> 他搖了搖頭,成功的可能實在太小了。</br> 陳長生聽到這話搖頭道:“若是年末,恐怕陳某趕不上了。”</br> 那時候估計自己正‘死’著呢。</br> “那還真是可惜了。”</br> 老劍修說道:“蛟龍渡劫也屬奇觀了,上仙也只有下次才能看見了。”</br> 陳長生問道:“大景境內似乎有條真龍吧。”</br> 老劍修說道:“那通天江的龍君化龍已有五百年了,一直都有人道香火供奉著。”</br>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倒是想去拜訪一下。”</br> 老劍修搖了搖頭,說道:“據(jù)說那老龍脾氣不當好,還是少去沾染為妙。”</br> 他頓了一下,說道:“不過以上仙的道行,倒是可以去瞧瞧,那老龍應該奈何不了上仙。”</br> 陳長生聽后喝了一口茶水,答了一句。</br> “再說吧。”</br> 他的確有些好奇真龍是何模樣,但老劍修這樣說,他也就沒了這膽子。</br> 打不打的過都是問題。</br> 陳長生想起一事,轉頭問老劍修,“話說你如今到何等境界了?”</br> 老劍修說道:“在下比不得上仙,也才堪堪化神境,距離洞虛還有好遠的路要走。”</br> 陳長生頓了一下,問道:“陳某多年不曾出世,倒是很少聽聞仙道之事,不妨與陳某說說,近些年可有什么杰出之才?”</br> “杰出之才?”</br> 老劍修說道:“若是要論起來,天機閣的劉遠山應當算一個,四百年便入了化神,百花谷有個女娃兒叫什么我忘了,跟那劉遠山不相上下……”</br> 陳長生面色平靜,對于老劍修話語之中的人物,他是一個都不認識,連這門派都不曾聽過。</br> “那你呢?”陳長生問道。</br> “我啊……”</br> 老劍修干笑了一聲,說道:“上仙可曾聽說過劍山?”</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我極少關注這些事。”</br> 老劍修說道:“在下正是出自劍山,當年恢弘之時,劍山有弟子上萬,大鐘敲響之際,可見數(shù)萬劍修御劍而行,但如今……”</br> “山中也只剩下了寥寥數(shù)百人,而在下曾經(jīng)也是劍山的長老之一。”</br> 陳長生端著茶碗的手頓了一下,轉頭看向了他。</br> “上仙也不信吧。”</br> 老劍修笑了一下,說道:“但我以前的確是長老,只不過被罷免了而已。”</br> 陳長生聽到這后半句又是一頓。</br> 他看向老劍修,問道:“你干什么了?”</br> “去山下尋歡作樂,屢教不改,次次被抓,就被罷免了。”</br> “……”</br> 陳長生一時有些無語,但一想到老劍修方才摻油的那副表情,想想還真有點合理。</br> “沒把你逐出師門真是便宜你了。”</br> “也沒差了,反正就是不讓回山門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出來云游。”</br> “……”</br> 陳長生嘴角一抽,心中暗道。</br> 真的……</br> 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