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一如往常,臺下坐滿了人,喝茶聽書,時而議論時而道一聲好。</br> 到了正午的時候,人要散去一些,作為小二的曹發(fā)這個時候也可以歇息一會吃點東西。</br> 他頭里捧著一個炊餅,正靠在茶館的柱子旁吃著,時而也要注意堂里有沒有哪位爺喚他,經(jīng)常吃一半便又要忙活。</br> 好在掌柜多招了一個伙計,新來的伙計喊作牛大,早年的時候就干過跑堂的活,也不用多教,省了不少的事情。</br> 牛大和曹發(fā)都喜歡先生說的書,茶館里就沒有人不喜歡的。</br> 不過他們二人總是聽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畢竟要忙事兒,難免聽不全,他們二人便會在閑的時候回憶先生說的什么,探討先生說書中的故事,這樣才能知曉完整的地方。</br> 曹發(fā)吃著炊餅,一邊對大牛說道:“你說先生是怎么想出這么多新奇的故事的。”</br> “啊?”牛大頓了一下,問道:“先生不是說,《聊齋》是前人留下的書嗎?”</br> 曹發(fā)笑了笑,說道:“你就沒聽這些客人說過?”</br> “說什么?”</br> “到處都有人打聽《聊齋》到底是什么書,金三爺甚至把整個青山城都問遍了,都沒人聽說過《聊齋》。”</br> 曹發(fā)道:“這樣好的故事如果真是前人留書的話,沒道理會沒人知道,所以便只有一個可能!”</br> 牛大這個時候也反應(yīng)了過來。</br> “哎喲!”</br> 他驚嘆一聲,說道:“那可不就是先生自己寫的嗎!”</br> 曹發(fā)笑了笑,說道:“知道就行了,你可別在先生跟前提,免得先生不開心。”</br> “應(yīng)該不會吧。”</br> “陳先生脾氣好,應(yīng)該是不會,但咱是什么人,跑前堂的,不多嘴的時候就定然不會多嘴。”</br> “是是是。”</br> 牛大連忙道了幾句是,說起來,雖然他曾經(jīng)跑過前堂,但經(jīng)驗卻遠遠沒有曹發(fā)多,甚至說曹發(fā)還是他的前輩。</br> “你倆聊什么呢?”</br> 正說著,卻聽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br> 曹發(fā)正吃著炊餅,一回頭就見了先生。</br> 他連忙將手里的炊餅收了起來。</br> “掌柜的。”曹發(fā)笑道。</br> 莊掌柜點了點頭,說道:“慢些吃,不行上碗茶水順順,你這樣不得噎死。”</br> 曹發(fā)腮幫子鼓鼓的,笑道:“那不成,吃慢了耽擱事,幾口就下去了,不打緊。”</br> “你呀你。”</br> 莊掌柜笑了笑,說道:“閑話也不說了,跟我去見陳先生,這次你真是來運了。”</br> “啊?”</br> 曹發(fā)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意外。</br> “來運?”</br> “嗯,走吧。”</br> 莊掌柜也沒有過多解釋,隨即便帶著曹發(fā)往茶樓后院走去。</br> 也就幾步路,曹發(fā)便向掌柜打聽了一下是什么事。</br> 會不會是自己什么事情沒做好。</br> “別多想了,是好事。”</br> 曹發(fā)聽后有些忐忑,說起來這好事卻也從未落在他頭上過,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br> 到了茶樓后院的時候,便見陳先生正坐在桌前喝著茶。</br> 莊掌柜便道:“陳先生,我給曹小子帶來了。”</br> 曹發(fā)拱手道:“見過先生。”</br> 陳長生喊他坐下。</br> 曹發(fā)瞧著那椅子,沉默了一下道:“不是,先生……”</br> “我還是站著聽吧,站著好。”</br> 他哪敢跟陳先生平起平坐啊。</br> “有什么不敢坐的。”</br> 莊掌柜的語氣似是呵斥一般,開口道:“坐!”</br> “小的這便坐!!”</br> 曹發(fā)心中一驚,應(yīng)聲便坐了下來。</br> 他才放心的心又懸了起來,今日的事恐怕是不簡單。</br> 陳長生見曹發(fā)正襟危坐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隨即看向莊掌柜道:“掌柜的別嚇唬曹伙計了。”</br> 莊掌柜輕哼一聲,說道:“早晚得坐的,我這是怕他往后沒這膽量,練練。”</br> 曹發(fā)張了張口,說道:“什么…早晚得坐?”</br> 莊掌柜道:“你命好。”</br> 曹發(fā)仍舊是一頭霧水。</br> 陳長生擺了擺手,說道:“話說,曹伙計在茶樓待了多久了。”</br> 曹伙計道:“回先生的話,小的十二歲就在茶樓做伙計了,到如今有五年了。”</br> “都做了五年伙計了嗎……”</br> “是……”</br> 陳長生隨即又道:“你覺得,說書難不難?”</br> 曹伙計想了想,答道:“難!”</br> “難在何處?”</br> “應(yīng)該…是演吧?”</br> 曹伙計認為在說書這上面,演的活靈活現(xiàn)讓人沉入故事中才是最難的。</br> 他又道:“臺上這般大,一人便要演出這樣一場大戲,最不容易!”</br> 陳長生點頭道:“不錯。”</br> 這東西也要技巧,要有那一人成軍的氣勢。</br> 陳長生道:“如果你是說書先生,讓你演一位即將踏上沙場的將軍,你覺得應(yīng)當(dāng)如何演?”</br> “這……”</br> 曹發(fā)看了一樣身后的莊掌柜。</br> “讓你演你便演。”</br> “誒。”</br> 曹發(fā)答應(yīng)了一聲,隨即便思索起了將軍該是如何模樣。</br> 卻見他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后卻是猛的一回頭,學(xué)作那戲班子里的武生模樣面色一兇。</br> “呔!”</br> 話音落下,他便平靜了下來。</br> “陳先生,這樣算行嗎?”曹發(fā)問道。</br> 陳長生問道:“你方才演的事從戲子里的武生來的吧。”</br> 曹發(fā)點頭道:“以往的時候去看過兩回戲,就記下了。”</br> “不錯。”</br> 陳長生點了點頭,隨即便開口問道:“想學(xué)點別的本事嗎?”</br> 曹發(fā)愣了一下,他頓時便反應(yīng)了過來。</br> 他是個聰明人,到了這時候又怎么會不懂陳先生跟掌柜是什么意思。</br> 只聽撲通一聲。</br> 一屈膝他便跪了下來!</br> “先生賞小的一碗飯吃,小的定當(dāng)拿命來學(xué),絕不辜負先生!”</br> 曹發(fā)跪地磕了三個頭。</br> 砰砰砰三聲,將那額頭上都磕出了一道紅印子。</br>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正午過后你便不用做伙計的活兒了。”</br> 曹發(fā)又拜了拜,他身為一個伙計,先生肯教他是看得起他,給了他一碗飯吃,這是天大的恩情。</br> 莊掌柜道:“好好跟先生學(xué)。”</br> 曹發(fā)答應(yīng)了一聲,又拜謝了掌柜。</br> ……</br> 往后的幾日里,陳長生說完書后便留在了茶樓。</br> 曹發(fā)跟著先生學(xué)說書,而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先生不止是教他,還有一個人……</br> 竟然是金三爺!</br> 金三爺見了曹發(fā)便笑道:“你小子走運,陳先生正好瞧上了呢,往后站上了臺可千萬別給先生丟人。”</br> 曹發(fā)連忙道:“金三爺教訓(xùn)的是,小的定當(dāng)那命來學(xué)。”</br> “別小的小的的了,往后要做先生的人,畢竟說書先生也是先生嘛,是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