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生將昨日未曾說完的講完，稍作歇息片刻過后，便又講起了新的篇章。</br> 這一次講的則是聊齋里的《胭脂》。</br> 在茶客的眼里，《胭脂》已經是老的不能再老的故事的。</br> 但對于曹發而言，這是他平生最難忘記的一篇書了。</br> 臺下喝彩之聲不斷。</br> 片刻后牛大帶著竹簍來迎賞錢，今日的賞錢似乎有些少，大概是因為《胭脂》眾人已經聽膩了。</br> 陶生見此也從懷里摸出了兩文銅錢放進了竹簍里。</br> 到了陳長生這兒，他想了想，拿出了一兩銀子，放了進去。</br> 牛大一驚，連忙道：“不知客官名諱？”</br> “姓陳。”陳長生道。</br> 牛大恭敬道：“小的代曹先生謝過陳老爺賞賜。”</br> 陳長生只是微微擺手，說道：“去吧。”</br> 牛大又道了句謝，這才離去。</br> 陶生也被這一兩銀子嚇了一跳，隨即道：“陳兄真是大氣。”</br> 陳長生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多作解釋。</br> 曹發下場過后，牛大便來通報賞錢的事情。</br> 他說起了賞了一兩銀子的大爺，當年的時候，只有金三爺才會這般出手闊綽，已經許多年沒有收到過一兩銀子的賞錢了。</br> “誰給的？”曹發問道。</br> 牛大說道：“是位姓陳的老爺。”</br> 曹發頓了一下，問道：“可是穿著青衫？”</br> 牛大點了點頭，說正是。</br> 曹發無奈一笑，說道：“牛大，你可知道這位陳老爺是誰？”</br> 牛大愣了愣，有些不解。</br> 曹發拿起了那竹簍里的一兩銀子隨即朝外面走去。</br> 牛大轉頭看向了身旁的掌柜，問道：“掌柜的，這位陳老爺，是何人啊？”</br> 莊掌柜笑了笑，說道：“曹先生時常說你記性差，如今看來，的確如此。”</br> “啊？”</br> 牛大不解，他有些焦急，說道：“掌柜的，快別逗小的了，小的是不是犯錯了，那位陳老爺的銀子收不得？”</br> 莊掌柜道：“一會曹先生請過來你就知道了。”</br> 牛大面色焦灼，生怕是自己做錯了事情。</br> 此時的陳長生正與陶生閑聊著。</br> 陶生說道：“曹先生不愧是青山城最有名的說書先生，就算是老故事也讓人覺得意猶未盡。”</br> “《聊齋》都已經是老故事了嗎？”</br> 陳長生不禁覺得有些恍惚，在他看來，好像并沒有過去多久。</br> “是啊，很老了，我聽人說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聽人說是曹先生的師父頭次上臺講的故事，大概也是因此，曹先生便很是喜歡這個故事，經常會拿起來講一講。”</br> “曹先生的師父？”</br> “嗯，聽人說是位老先生。”</br> “老？”</br> 陳長生想了想，自己好像的確有些老，只是外人瞧不出來罷了。</br> “白發蒼蒼，聲音嘶啞？”陳長生問道。</br> 陶生點了點頭，說道：“想來是這樣的。”</br> 陳長生笑了笑，覺得很有意思。</br> 陶生則是有些疑惑，不明白陳兄是在笑什么。</br> 正想著，一抬頭卻見一位身穿大褂的先生走了過來。</br> 這不是曹先生是誰！</br> 陶生回過神來，見曹先生正朝著他們這一桌走來。</br> 他頓時一怔，喚道：“陳兄，曹先生過來了。”</br> 陳長生扭頭望去，見曹發行步挺胸抬手，頗有先生模樣。</br> 曹發來到陳長生面前頓住了步子。</br> 陳長生瞧著他，點頭道：“挺好，有些樣子。”</br> 陶生聽到這話一頓，心道陳兄這是說的什么話。</br> “先生捧了。”</br> 曹發笑了笑，隨即拱手行了一禮，恭敬道：“還請陳先生到后院一敘。”</br> 陳長生想了想，便將桌上沒喝完的茶端了起來。</br> “陶兄別過。”陳長生道了一句，隨即便跟著曹發往茶樓的后院走去。</br> 陶生愣在原地，有些茫然。</br> 他沒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br> 看到這一幕的人也不少，一旁的人湊上前來。</br> “這位兄臺，方才那人是誰啊，曹先生竟這般尊重？”</br> 陶生回過神道：“我，我也不知道啊……”</br> “你們不是坐一塊嗎？”</br> “嘿呀！”</br> 忽然有一道聲音自一旁響了起來。</br> “我想起來了！”</br> 眾人的目光望去。</br> “想起什么了？”</br> “那人，是酒茶先生陳先生啊！”</br> 多數人都是茫然，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號。</br> 但隨即便又有附和的聲音傳來。</br> “我說怎么這么眼熟！原來是陳先生！”</br> 陶生這時也意識到方才那位陳兄恐怕身份不凡，于是便問道：“兄臺，兄臺，這位陳先生到底是什么人？”</br> “你們在茶樓待的不長當然是不知道，曹先生可是陳先生一手教出來的。”</br> “啊！”</br> 陶生驚呼一聲。</br> “他，他……”</br> 他心想，不是說是位老先生嗎！？</br> 陶生反應過來，隨即無奈一笑。</br> 沒成想，這位‘老先生’，竟這般年輕！</br> 自己這次可是丟人丟大發了。</br> ……</br> 牛大聽著那茶樓里的聲音，頓時便反應了過來。</br> 他一拍腦袋，不禁懊惱。</br> “我這記性啊！！”</br> 莊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陳先生為了和善，不會計較這些的。”</br> 話雖這樣說，但牛大還是親自去道了不是，禮數得要做的周到。</br> 莊掌柜看了一眼茶樓里，隨即道了一句：“諸位喝好，莊某失陪一下。”</br> 道完過后，他便隨著去了后院。</br> 茶樓里議論紛紛，頓時之間，關于那位酒茶先生的事一一都被講了出來。</br> 新人稱贊，舊人恍惚。</br> ……</br> 在那茶樓后院。</br> 桌上三人，曹先生，莊掌柜，還有一位陳先生，而牛大則是在一旁候著添茶。</br> 陳長生道：“一別三年，茶樓真是大變了模樣。”</br> 莊掌柜笑道：“也是托了陳先生的福。”</br> 陳長生道：“是托了曹先生的福。”</br> “先生這話，小的怎敢接啊。”</br> 曹發無奈一笑，說罷桌上幾人便都笑了起來。</br> 陳長生道：“陳某只是引路的，都是你自己刻苦，才有了如今，所以也無須妄自菲薄，曹先生便是曹先生。”</br> 曹發拱手未再推脫。</br> 隨后幾人聊起了當年，無非就是陳長生做說書先生的事，又聊起了一些故人，都是一些愛聽書的茶客，比如金三爺，還有誰誰誰……</br> 故人相見，總是會聊起從前。</br> 話至末尾，卻聽莊掌柜道：“有一事想與陳先生商量。”</br> “莊掌柜盡管說就是。”</br> “通路過后，我將茶樓的事寫在信中帶予東家，東家聽后很想見陳先生一面，今年開春時東家便到了青山城，一直不曾離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