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收一個凡人做徒弟？”</br> “只是教些東西而已，不算徒弟。”</br> “他才六歲吧。”</br> “是。”</br> 滿月不禁心中想著，六歲便領悟了劍心，這樣的胚子，不知會讓多少仙門趨之若鶩。</br> “你一向都這樣大方嗎？”</br> “嗯？”</br> 陳長生頓了一下，抬頭道：“這與陳某可沒關系，我就是揮了一劍，是平安自己心意通達，悟性上佳。”</br> 滿月沒再與他爭辯，回頭看向了那棵樹上的梧桐花。</br> “你養的這花喜歡偷聽。”滿月道。</br> 陳長生順著目光望去，看向那梧桐花。</br> 梧桐花聽到這話頓了一下，按捺了下來。</br> “應該是沒睡夠。”</br> 陳長生道了一句，隨即提著酒壺便起身了。</br> 正要倒酒的時候，卻見那梧桐花顫了顫。</br> 陳長生嗯了一聲，說道：“再倒下去你會死？”</br> 梧桐花受了重傷，從那荒海逃出來的時候受了一道雷劫，如今甚至于連一壺酒都有些難以消化，逃到這人間過后這幾日不僅傷勢沒有恢復，甚至因為昏迷還愈發嚴重了。</br> 他以為陳長生會就此罷手。</br> 不曾想陳長生卻道：“多少喝點。”</br> 說著就倒了酒。</br> 梧桐花欲哭無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br> “陳某一向好客。”</br> 陳長生道了一句，隨即便放下了酒壺。</br> 滿月見此一幕搖頭道：“你倒不如給他個痛快。”</br> 陳長生無所謂道：“他在靈籠壓了這么多年都過來了，這點苦都受不了的話還配叫邪祟？”</br> 滿月想想也是，她也不是很在意這梧桐花的生死，不過最好還是死了為妙。</br> 身為天道，最為厭惡的大概就是邪祟了。</br> 梧桐花又暈了，醉醺醺的時候還大罵了幾句以表憤恨。</br> 今夜天色不錯，能瞧見明月星辰。</br> “又去勾欄？”滿月問道。</br> 陳長生搖頭道：“不去了，免得帶壞小孩。”</br> “你倒是真寵那位小娘。”</br> 滿月舒了口氣，說道：“也不知當初又是怎么對玉萱的。”</br> 陳長生頓了一下，說道：“我是我，不是別人。”</br> “隨你怎么想吧。”</br> 滿月舒了口氣，說道：“反正她現在也不在了，斷了因果前緣，就算真的輪回了，也沒有人能找得到她了。”</br> “陳某應當是虧欠她些東西的。”陳長生道：“比如說這往生經。”</br> 滿月挑眉道：“你這話真的很不中聽。”</br> 陳長生只是平靜的望著她，說道：“陳某說過了，我是我。”</br> 滿月輕嘆了一聲，便什么都不再說了。</br> 她回了樹上，再不多說了。</br> 只是為玉萱感到不值得。</br> 最終竟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br> 情分跟人情，那是兩碼事！</br> 不過在陳長生看來，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他的確與這個素未謀面的玉萱不太相熟，那種強加情分，與他何干。</br> ………</br> 幾日之間，人間忽的起了亂子。</br> 在數千年去的時候，尸道為禍人間，天上修士來到凡間解決了此亂，并將尸道修士盡數除盡，可如今卻是重現了人間。</br> 也是因為這尸道之事，一日之間北域的一座小城便化作了死城一般，遠遠望去，便能感覺到一股濃重的死氣，夾在著腐臭的味道。</br> 而在另一邊邊域之地。</br> 忽現百鬼夜行，逗留在沙場上的將士魂魄不知被何人所控，在世間作亂。</br> 南域亦有亂象，傳聞某座山中夜里不停的響起了野獸的悲鳴之聲，再至山中之時，便是一股濃郁血腥之氣，除此之外，再不見任何活物。</br> 還有……</br> 這樣的亂子經老龍王的敘述傳到了陳長生的耳邊。</br> 老龍王道：“因為這些邪祟，人道的氣運也亂了，如今正是王朝歸一的大好機會，氣運將漲，老夫身為龍君本就是依附在人道氣運之下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恐怕也沒辦法坐視不理了。”</br> “先前龍君可不是這樣說的。”</br> “這不是沒有辦法嗎。”</br> 陳長生道：“所以龍君這次來是想讓陳某幫上一幫？”</br> 老龍王點頭道：“一些小亂子我倒是好解決，就是那北域的尸禍有些嚴重。”</br> “怎么？”</br> “你可還記得北莽？”</br>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當初北襄攻景時叛亂立國的北莽？不是后來被趙貞滅了嗎？”</br> “的確是滅了，但是還遺留下了近萬數的兵馬，這些人本就是軍伍出身，身上沾有煞氣，尸禍一起，就更難處理了，并且心中又有執念，起了尸禍之后便往南行了！”</br>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一會陳某隨龍君去看看。”</br> “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些。”龍君舒了口氣。</br> 他倒是不怕處理不了這場尸禍。</br> 主要還是怕那作亂的邪祟趁亂逃走，不然麻煩只會不停的出現。</br> 走的時候陳長生跟如意和平安說了一聲。</br> “你們在家好好待著，陳某出去辦些事情，明日回來。”</br> “陳叔叔，平安能一起去嗎？”</br> “不能。”</br> 如意則是上前來問道：“說好了明天就回來！不可以騙人。”</br> 陳長生見她認真的模樣便點頭道：“不騙如意。”</br> “嗯嗯。”</br> 如意得了答復過后也安下了心。</br> 她好像是怕陳長生又跑了一樣。</br> ……</br> 陳長生正午時出了城門，不過一個時辰便隨著龍君來到了大襄北域。</br> 這里便是曾經的北襄。</br> “沒有軍隊前來？”陳長生問道。</br> 老龍王道：“想來是被趙貞盡數調動到邊關了。”</br> 陳長生道：“趙貞……”</br> “他這些年如何了？”</br> 老龍王笑了笑，說道：“他啊，倒是有意思，皇帝不當了，一封詔書下去，撂下擔子給了太子，老的不成樣的人披上了甲胄去了邊關，似乎是打算死在那里了。”</br> 陳長生想起了那日逃下山去的趙貞，道了一句：“這倒是合他的性子。”</br> 老龍王道：“你更看好趙貞？”</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陳某兩邊都看好。”</br> “想來也是，不然又怎能僵持如此之久。”</br> 老龍王嘀咕了一聲，他對于那邊關的戰事可是尤為關注，因為這也關系到他水族的氣運。</br> “結果都是天下歸一，無論是哪邊取勝，結局對于龍君而言，都是好的。”</br> “是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