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喘著粗氣,今日的趙貞,讓他感到有些驚愕。</br> 此刻的他雙腿顫抖,握刀的手也是麻木的,虎口處被震裂的傷痕正在往外流淌著血水。</br> 商陸的神色恍惚,雖未躺下,但卻也再無余力。</br> “殺!!!”</br> 廝殺聲在那耳畔響起。</br> 商陸的目光望去,卻是忽的發現了異樣。</br> 他虛起了雙眸,目光往遠處望去。</br> 卻見那遠處的山丘之上忽的冒出了無數的人影,他們穿著盔甲,身下挎著戰馬,帶著一股肅殺之氣。</br> ‘哪里來的兵馬!’</br> 商陸心中一驚。</br> 他的目光看向趙貞。</br> 趙貞也聽到了那戰馬奔騰之聲,他知道是援軍到了。</br> “襄人與景人不合,的確與我脫不了干系。”</br> “但在開拔之初,我便許諾景人,若此戰得勝,朝堂重臣,當有景人之身影,有此一言,便換得五萬兵馬。”</br> “咳咳……”</br> 趙貞咳嗽了起來,一抹殷紅自那嘴角溢出。</br> 他偏過頭來,看向商陸,笑道:“陸兄,這是你教我的。”</br> 商陸恍惚了一下。</br> 但那五萬兵馬殺入此地之時,原本僵持的兩方忽的發生了轉變。</br> 局勢扭轉,蕭軍節節敗退。</br> 在那暗淡的雷雨之中,商陸親眼看著一位又一位將士倒在了血泊之中。</br> 商陸長嘆了一聲,好似被抽走了最后一絲力。</br> 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br> 他知曉,大勢已去。</br> ……</br> 興隆十八年,春末。</br> 應水一戰,西蕭敗于大襄,蕭皇被擒,八萬大軍被俘,大襄以東虞城為初,直入西蕭,順東安關直入王庭。</br> 興隆十八年,槐序。</br> 趙貞率兵馬殺入西銘城,直入西蕭王庭,坐上龍椅。</br> 一甲子來戰事不斷,終至平靜之時。</br> 至此。</br> 天下歸一!</br> 立于那西蕭大殿之前。</br> 趙貞身披戰甲,望向了遠處的天穹。</br> 他的目光恍然,好似七十年如眨眼一瞬。</br> 趙貞的臉色卻忽的蒼白了起來。</br> 他伸手摸了摸兜,從中摸出了一顆青梅。</br> 那顆青梅干癟發黑。</br> 他瞧著眼前所見卻是忽的黑了下來。</br> 踉蹌兩步過后,趙貞倒了下去。</br> 那顆發黑的青梅滾落到一旁,離他越來越遠。</br> 在朦朧之際,趙貞忽的聽到了周遭的嘶喊聲。</br> “快來人!來人!!”</br> “傳御醫來!”</br> 趙貞閉上了雙眸,徹底昏了過去。</br> ………</br> 在西銘城被破之時,人道氣運忽的漲動起來。</br> 山川大河好似在這一剎拔高拓寬了些許,偉力降于人間。</br> 這一日里,人間各處廟宇之中響起了一陣鐘聲,天下萬民無一例外都聽到了這道聲音。</br> 天降甘霖,萬物生長。</br> 人道千年之變局,至此落幕,史書往后翻去,將是一篇恢宏之史。</br> ………</br> 還不等從那大捷的喜報中緩過神來時。</br> 襄王大病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了上京城中。</br> 趙無雙得知此事后心驚不已。</br> 他有些害怕了。</br> 他意識到此番趙貞大病恐怕是很難渡過了。</br> 若是趙貞真的死在了半路上,那上京定然會亂成一鍋粥!</br> 他那幾位兄弟估計也會借此生亂,宮變恐怕就是遲早之事。</br> 而他身為太子,自然是所有矛頭的中心,縱使他有再厲害的算計,也不一定能躲的過去!</br> 他需快些準備。</br> 如今卻不是自己要不要坐這個皇位的事了,而是自己能不能活下來的問題!</br> “千萬別死啊……”</br> 趙無雙心中祈禱著,他實在不想卷進這些東西里,他還想等著趙貞回來重立太子,他也好徹底走出這座皇宮。</br> ………</br> 大軍凱旋的消息傳遍了天下。</br> 青山城里也有人敲鑼打鼓的將這些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br> “打勝仗了?”</br> 平安眨了眨眼,轉頭看向娘親。m.</br> 王三娘點頭道:“是,打勝仗了,往后就不用打仗了。”</br> 她也不禁松了口氣。</br> 王三娘想起自己還小的時候,當年兵亂連連,景時便有強征男丁的事發生,平安今年七歲了,若是再過兩年,戰事不結束,再出那強征男丁之事,王三娘也怕自己護不住平安。</br> “總算是太平了……”</br> 王三娘眨了眨眼,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br> 如意為娘親擦了擦淚水,問道:“娘親在想什么呢?”</br> 王三娘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在想你們爹爹。”</br> 如意明白了過來,湊近了娘親,說道:“娘親,一會我們去給爹爹燒些紙吧。”</br> 王三娘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br> 站在前面的平安聽到娘親跟阿姐說起了爹爹,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問些什么,但見娘親眼角的淚痕,他卻又沒問出來。</br> 平安不比如意,他甚至都不知道爹爹長什么樣子。</br> 一歲那邊許是見過,但卻并沒有存在他的記憶之中。</br> 兵連禍連,爹爹便是因為戰事而死的。</br> 平安轉頭看向阿娘,問道:“往后還會打仗嗎?”</br> 王三娘想了想,說道:“不會了。”</br> 平安點了點頭,阿娘這樣說,那他便就這樣認為了。</br> 但是讀過許多書的平安卻是明白,戰爭是永遠都不會結束的,往后最多只是一段短暫的太平罷了。</br> 平安嘆了口氣,他心想自己要是跟阿姐一樣懂的不多就好了。</br> 有時候明白,卻不如糊涂。</br> ………</br> 趙貞大病過后卻沒有留在西蕭王庭修養,而是即刻啟程,拖著一副病軀趕回了上京。</br> 幾日跋涉,終于是趕了回來。</br> 趙無雙見趙貞歸來,心中的大石頭也落在了地上。</br> 還不等他去請安,卻是被大監通知前去上朝。</br> 趙貞回到上京還不到一個時辰,便召集了百官前來覲見。</br> 趙無雙匆匆趕到,一抬頭便見到了那端坐在龍椅之上的趙貞。</br> 官員也已到齊,這時掌管禮儀的官員喊道:“山呼。”</br> 百官先是一愣,隨即便連忙跪了下來,附聲喊到:“萬歲!”</br> 掌管禮儀的官員再喊:“山呼!”</br> “萬歲!”</br> “再山呼!”</br> “萬萬歲!”</br> 百官跪地,拜天子圣駕。</br> 朝堂之上無比平靜,堂下所跪官員皆是不敢起身,一股別樣的氛圍在朝堂之上蔓延開來。</br> 落針可聞!</br> 趙貞望著堂下百官,他沉默良久過后,才緩緩道了一句:“平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