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陳長生回了秋月坊。</br> 貍花貓又問起了它這一路上問的最多的話,現在去哪,接下來去哪,去哪……</br> “去見一個朋友。”</br> “活的死的?”</br> 陳長生微微一愣,看向了貍花貓。</br> 貍花貓眨了眨眼,不明白陳長生為什么看著她。</br> 陳長生答了一句:“算是死的。”</br> “什么叫做算是?”</br> “見了你就知道了。”</br> 城隍廟在黃昏的時候就已經關了門。</br> 靠近廟宇總會有一陣陣香火之氣,好似能讓人的心思都靜下來。</br> 貍花越是靠近那城隍廟,臉色卻是越發(fā)難看了起來。</br> “陳好人……”貍花扯了扯陳長生的衣服。</br> 陳長生轉頭看向它,問道:“怎么了?”</br> “不舒服。”</br> 貍花貓的臉色很是難看。</br> 陳長生這時也反應了過來,貍花貓到底是妖,城隍廟這座地方正氣昌盛,對于妖力更是有抑制作用。</br> 陳長生俯身將它抱起。</br> 問了一句:“現在呢?”</br> 貍花貓覺得有些奇怪,方才的不適竟是忽然間消失了。</br> “好些了。”</br> 陳長生抱著貍花貓來到了城隍廟門前。</br> 在那廟門口正有陰差把守。</br> 陰差只是撇了一眼面前走過來的青衫之人,卻也沒在意。</br> 直到那位青衫先生在門口停下了步子,看向了二位陰差時,他們才反應過來。</br> 陳長生開口道:“陳某此番前來拜訪城隍,可否勞煩二位陰差通報一聲?”</br> 兩位陰差先是一愣,隨即其中一人上前拱手,說道:“還請此地稍等片刻。”</br> 陳長生點了點頭,“有勞。”</br> 其中一位陰差進門去通報。</br> 另一位陰差則是打量著陳長生,他好奇此人的身份,仙人?可當他瞧見那人懷中抱著的貍貓時,卻又皺起了眉頭。</br> “閣下這只貍貓……”</br> 陳長生道:“陰差不必擔心,貓兒乃是善類,并非惡妖。”</br> 陰差聽后道:“閣下若是之后要進去的話,還是讓這貓兒避讓神像,其實最好還是就放在外面。”</br> 貍花貓?zhí)ь^看向陳長生,問道:“貍花不能一起進去嗎?”</br> 陰差見那貍貓開口不禁愣了一下。</br> 這貍貓竟然已經成精了!</br> 陳長生道:“陰差放心,陳某會看好貓兒的。”</br> 陰差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br> 過了片刻,卻忽見那城隍廟的大門被一陣風掀開。</br> 在那廟中,城隍身著藍黃長衫,頭戴高帽,他滿臉驚喜的迎了上來。</br> “陳先生何時回來的?”</br> 陳長生見了此人后卻是愣了一下。</br> “洪觀主?”</br> 陳長生有些意外。</br> 待進了廟宇,在洪觀主的解釋之下,陳長生才明白了過來。</br> 之前的老城隍功德圓滿,于是便轉世輪回去了,城隍的位置空缺,論起德行與本事而言,洪三才算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在天地的指引之下,他便成為了秋月坊新的城隍。</br> 陳長生道:“陳某一直以為會是從將死之人中挑選。”</br> 洪三才說道:“按理說也應當如此,只是時候不好,秋月坊那時沒有德行兼?zhèn)湔唠x世,算是走運,才成為了城隍。”</br> “還是得恭喜洪觀主才是。”</br> 洪三才拱手道了句謝,隨即便與陳長生聊起了近來的事情。</br> 無外乎是一些閑話趣事。</br> 說著說著又聊起了流云觀。</br> 洪三才道:“之前我倒是去流云觀尋過先生,只可惜幾次都沒見到,后來過了幾年,觀里來了位道人,我還想是誰那么大膽敢占先生的府邸,親自去看了一眼才知曉那人身上竟有未散的天子龍氣!洪某一時也拿不準,便也就一直放任著了。”</br> 陳長生聽后道:“洪觀主怕是貴人多忘事,難道見到那人的時候,洪觀主就不曾覺得眼熟?”</br> 洪三才頓了一下,“莫非此人我還認得?”</br> 陳長生道:“他曾是玄黃的弟子,早年便是從流云觀中走出去的,后來陰差陽錯成了西蕭的皇帝,后來西蕭被滅,他便回到了這里。”</br> 洪三才恍惚了一下,“貧道的徒孫,竟有如此命格?!”</br> 陳長生笑道:“洪觀主仙逝過后真是一點都沒管顧道觀的事。”</br> 洪三才無奈一笑,說道:“那時想著死都死了,就別再多生事端了,也是怕見了什么不順的事,心中一橫,壞了規(guī)矩。”</br> 以至于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徒孫是哪幾個。</br> 但這也不怪他,在其位謀其職,這本就是他不該關注的事。</br> 就好當年一般,搬書上流云觀時,他就沒有進道觀看上一眼。</br> 陳長生說道:“洪觀主修行了這般歲月,難道還會心橫嗎?”</br> 洪三才摸了摸手,說道:“也會的,只要還是人,那就一定會有這樣的時候,當然,也可能就是貧道修行不到家。”</br> 陳長生聽后點了點頭,說道:“觀主有很深的領悟。”</br> “是嗎……”</br> 洪三才笑了笑,隨即問道:“對了,還未問先生此番回來是為何事?”</br> 陳長生道:“本來是有些往事打算問問老城隍的,可惜他已經進了輪回。”</br> 洪三才道:“貧道成為城隍沒多久,但多少也有些了解,陳先生若有疑問,或許貧道也能解答一二。”</br> 陳長生聽后道:“早年的時候陳某曾在老城隍這兒抄錄了一篇修行法門,陳某如今想看看原篇。”</br> “原篇?”</br> 洪三才頓了一下,說道:“老城隍的確是留下過幾篇修行法門,不過,等等……”</br> “陳先生你方才說將那法門抄錄下來了?”</br> 陳長生點頭道:“可是陳某的確是抄錄下了一篇修行法門。”</br> 說著,他從袖中摸出了一頁紙張。</br> 這張紙上便是當初抄錄的法門。</br> 洪三才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br> 他愣了一下,看向陳長生道:“這……”</br> 洪三才有些驚愕,他連忙起身跑去尋找了一翻。</br> 最終在老城隍留下的東西中找到了一旁塵封已久的法門。</br> 與陳長生遞給他的,一字不差!</br> 洪三才驚愕道:“陳先生是如何抄錄下來的?”</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陳某就是不解,所以才想尋來原本,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來。”</br> 洪三才看著面前的兩份修行法門發(fā)愣,一時沒回過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