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繡坊里的女娘推動著紡機，機杼來回穿梭在線與線之間。</br> 整個繡坊如火如荼，趕著工期。</br> 在那繡坊最里面的屋子里，撥動算盤的聲音不斷響起，與那紡機的聲音夾雜在一起。</br> “啪嗒，啪嗒……”</br> 屋中案桌前的姑娘正聚精會神算著布匹的數量，在最后一下算盤撥動過后。</br> 她頓時一怔，口中呢喃了一句：“夠了。”</br> 那位姑娘站起身來，推門而出。</br> “歇息！”</br> 這道聲音蓋過了繡坊里所有的聲音。</br> 忙碌著的數十位女娘也隨之停了下來，眾人都是長舒一口氣，想著總算是歇息了。</br> “這幾日工錢加倍，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便不用上工了。”</br> 眾位女娘聽到這話頓時眼前一亮，隨即都笑了起來。</br> “謝謝掌事！”</br> “掌事英明！”</br> 如意看著這一幕，只是靜靜的退回了房中。</br> 坐在椅子上的她一腳抬起，穿著裙子，卻是一腳踩在了椅子上，腳踝都露了出來，瞧著十分不得體。</br> “可算是忙活完了！”</br> 她長舒了一口氣，坐在那椅子上歇息了片刻過后便安排另外的掌柜來取貨運出去。</br> 一直忙活到黃昏的時候，她這才從繡坊走了出來，鎖上門后便往家中趕去。</br> 說起來，她已經兩天沒歸家了。</br> 回了船風巷來到自家門前。</br> 如意打折哈切正要開門進屋，卻是忽的一頓。</br> “嗯？”</br> 如意皺起了眉頭，往一旁的院子走去。</br> 她看了一眼院門，見那門鎖已經不在了。</br> 附耳聽了一下。</br> 里面卻是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br> ‘遭賊了！！’</br> 如意一怔，隨即眼中流露出一絲兇狠。</br> 她回到自家門前開了鎖后進了院里，徑直走進了廚房，抓著一把錚亮的菜刀就出來了。</br> “小賊！真是哪都敢來偷！”</br> “看我不砍死你！”</br> 如意提著菜刀風風火火就殺到了院子門口。</br> 她看了一眼那大門。</br> 抬腳踹去。</br> “嘭！”</br> 一聲震動，大門頓時被踹開。</br> “小賊，滾出來！”</br> “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偷到這兒來了，看老娘今天不……”</br> 如意一腳踏入，卻是忽的一愣。</br> 院子的長椅上，正有一人一貓愣愣的望著她。</br> 陳長生看著面前這位手提菜刀的女子，這般造型實在讓他有些驚愕。</br> 貍花貓則是一臉迷茫，心想著這會不會又是陳好人的老相好。</br> 陳長生反應了過來，仔細看了一眼這位姑娘后才認了出來。</br> “你是如意？”</br> 如意張了張口，猛然間揮過了身來，她連忙收回了菜刀，藏在了身后。</br> “我，我不是，你認錯人了。”</br>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就跑出了院子。</br> 貍花貓眨眼望著門口，轉頭看向陳長生道：“她又是誰？”</br> “也是老朋友。”</br> “哦……”</br> “為什么貍花要拖長聲音？”</br> “是你的老相好。”</br> “不是，就是尋常朋友，跟那位阿青姑娘一樣，陳某當初走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呢。”</br> “原來如此。”貍花貓點了點頭，好像聽明白了的樣子，但實際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br> 它好像對于尋找陳長生的老相好這件事很是執著，總感覺是個女的都是陳長生老相好。</br> 也不知道這只貓兒為什么腦子里都是一些不正經的想法。</br> 如意回到了自家院子。</br> “嘭！”</br> 大門關上，她依靠在了門口。</br> 如意大喘了幾口氣，一低頭卻是瞧見了手里的菜刀。</br> “啪嗒。”</br> 菜刀落地。</br> 如意顫了一下，整個人都是恍惚的。</br> 剛才那是……</br> 她晃了晃腦袋，“不會吧……”</br> 不會真的就這么巧吧！</br> 她好像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br> 陳叔叔真的回來了！</br> 自己這么多年來時常清掃哪處院子，這還是她頭一次提刀踹門而入！張口就是喊小賊！</br> 如意還想騙一騙自己。</br> 可呆了片刻過后，猛的掐了一把自己，那清楚的痛覺卻是讓她反應了過來。</br> “痛……”</br> 如意想起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頓時之間羞紅了臉。</br> 若是繡坊的女娘們見了這一幕估計會愣在當場，想著平日里冷冰冰的掌事居然也會有羞的臉紅的一天，這可太讓人驚愕了。</br> “怎么辦，這可怎么辦……”</br> 如意思索著，一會搖頭，一會點頭，滿院子走動著。</br> 不知何時那院墻上爬上來了一只貍花貓。</br> 貍花貓歪著頭看著這一幕。</br> 見那姑娘在院子里左走走，右走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br> “喵？”</br> 貍花貓喚了一聲。</br> 如意被這聲貓叫喚醒，她回過神來，轉頭看去。</br> 見到那貍花貓后如意咽喉滾動了一下，將手放在嘴邊，噓了一聲。</br> “？”</br> 貍花很是不解。</br> 如意伸手做出推的動作，想趕貍花貓走。</br> 剛才的事，她真是沒這臉再去見陳叔叔了，想著裝作不在家最好。</br> 貍花貓看了她一眼，隨即躍下了院墻。</br> 如意松了口氣，隨即回了屋里。</br> 她將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打了好些個滾，還是難以忘記自己提刀沖進院子里的事。</br> ………</br> 貍花貓湊到陳長生身旁，道了一句：“陳好人。”</br> “怎么了？”</br> “你這個新的老相好好像不聰明。”</br> “不聰明？”</br> 陳長生愣了愣，隨即卻是忽的笑了起來。</br> “她小時候的確有些不聰明，跟貍花差不多。”</br> “貍花聽的出來，你說我不聰明。”</br> “陳某沒有。”</br> “狡辯！”</br> “那陳某換個說法。”</br> “什么說法？”</br> “貍花憨態可掬。”</br> “是什么意思？”</br> “夸貍花可愛的意思。”</br> “哦……”</br> 貍花貓似懂非懂，它看了一眼陳長生，總覺得他不壞好心，但它又找不到證據。</br> 陳長生摸了摸下巴，心中不禁想道：‘如意該不會是不認得陳某了吧？’</br> 倒是有這個可能。</br> 畢竟孩童時的記憶的確容易遺忘。</br> 他頓了一下，抬眼又看向了對門的小院。</br> 話又說話來，魚紅錦都在這，那蕓姑娘想來也是在的吧。</br> “過去十多年了……”</br> 這可是一段很長的歲月。</br> 也不清楚蕓姑娘也沒有將他給忘記。</br> 若是忘記了自然是最好，那他也不用再露面了。</br> 若是記得，他還是應該登門拜訪的。</br> ‘還是先問問魚紅錦再作打算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