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走了,陳長生從他身上看到了佛門逐漸升起的景象。</br> 事實上,如今的大襄的確需要佛門。</br> 天下一合,看似平靜了,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幾場大仗下來,不知多少人因運而落,落草為寇不占少數,見道門興盛,于是便又有異教興起,百姓的思想仍舊還是貧瘠的。</br> 但若是比較起來,與佛門一般會起到共同作用的或許便是儒家了,而儒家也的確是最好的選擇。</br> 可是,如今坐在龍椅上那位,卻并不見得相信儒門。</br> 當年文相一事,卸磨殺驢,早已讓陛下對于儒家學士心懷忌憚,如今好不容易斬斷些根基,絕不可能讓他們再度興起。</br> 于是乎,佛家便成了最佳的選擇。</br> 也就是說,佛家的興起,迎合了大勢。</br> 陳長生明白,老和尚明白,而那高臺上的陛下更是明白,如今只是缺一個理由罷了。</br> 而給陛下這個理由的人,只能是佛門中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沒有信服力。</br> 前提是,老和尚要走得到上京,見得到陛下。</br> 陳長生看向那老和尚,說道:“大師,接下來的路,恐怕就不好走了。”</br> 不出意外的話,道門的人也回過神來了。</br> 老和尚舒了口氣,說道:“此路迢迢,終有盡頭?!?lt;/br> 陳長生和煦笑道:“俗話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愿大師此去一帆風順得見天子?!?lt;/br> 老和尚頓了一下,說道:“施主頗具慧根?!?lt;/br> 陳長生笑了一聲,說道:“大師說笑了,陳某這般,當不得和尚的。”</br> 老和尚微微點頭,便不再多問了。</br> 就在臨走之時,陳長生卻開口道了一句:“大師可否幫陳某一個忙?!?lt;/br> “施主請講。”老和尚道。</br> 陳長生道:“陳某懷中有三枚銅錢,若是大師到了上京,可否順路幫我轉交給陛下?!?lt;/br> 老和尚并未細問這三枚銅錢到底有何用處,開口道:“貧僧不一定能見到陛下。”</br> “隨緣即可?!?lt;/br> 老和尚聽后點頭,便將那三枚銅錢接過手中了。</br> 陳長生道:“勞煩大師了。”</br> “施主客氣了?!?lt;/br> 老和尚走了,飲了半碗水,揣著三枚銅錢便離開了。</br> 走在路上,歸心和尚不禁在想那三枚尋常的銅錢到底有何意義,但到底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br> 但那半碗水的恩情,他卻是真正記在了心里。</br> 大概是這一路上最為甘甜水了。</br> “阿彌陀佛……”</br> 老和尚越行越遠。</br> 陳長生也慢慢收回了目光。</br> 待到那上京風波,那三枚銅錢或許就能夠助他看清一切,這樣一來,便也無需他再多跑這一趟了。</br> 見那天色將暗,陳長生也就此離開了長亭,走進長觀道,路過一片片青山,趕在城門關閉前進了青山城里。</br> 回小院的路不長,路上散步的人有不少,都是不緊不慢的走著,慢行慢聊,悠閑清凈。</br> “誒!陳……”李老二頓了一下,喚道:“陳公子?!?lt;/br> 險些就喊順口了,大抵就是因為這人長的實在是太像陳先生了。</br> 陳長生走上前去,喚道:“李二哥?!?lt;/br> 李二哥笑道:“陳公子這是出城了一趟?”</br> “嗯,去見個人。”陳長生笑道。</br> 二人就在這酒坊前閑聊了起來。</br> 那日匆忙聊的東西并不多,如今閑了,話也自然就多了起來。</br> 借著‘陳先生’的交情,聊了許多許多。</br> 街坊鄰里的關系人情便是如此,一樁樁情誼交疊在一起,逐漸緊密,久久不絕。</br> 臨走的時候李二哥又說送酒,卻被陳長生給拒絕了,原因便是之前送的酒都還沒有喝完。</br> 李二哥笑道:“也好,酒喝多了也傷神?!?lt;/br> 他目送著這位陳公子離去。</br> 李二哥瞧著那背影,不禁搖頭道了一句:“怎么會有這樣像的兩個人……”</br> 他吧唧了一下嘴,總覺得是自己記憶錯亂了。</br> 貍花蹲在巷子口看著遠處,它時不時舔一下爪子,好似在等人。</br> 直至巷子的拐角處出現一道人影的時候,它才邁開了步子,朝著那人走去。</br> 陳長生目光望去,見貍花走來,他蹲了下來,問道:“貍花是在等陳某嗎?”</br> 貍花左右看看,見街上有人,于是沒有說話。</br> 陳長生欲要伸手抱它,卻被貍花給躲過了。</br> “喵?!?lt;/br> 它要自己走,不如會變肥。</br> 陳長生聽后哭笑不得,“那好,你自己走?!?lt;/br> 陳長生邁步上前,貍花就跟在了身側,形影不離。</br> 直至進了巷口,四下無人,貍花才開口說道。</br> “陳好人?!?lt;/br> “嗯?”</br> “貍花餓了?!?lt;/br> 陳長生聽后頓住了步子,不禁笑道:“感情是餓了所以才在巷口等著陳某的?”</br> 貍花眨眼道:“那不然呢?”</br> 陳長生著實是被它的天真給打敗了。</br> 他隨即問道:“如意沒給你準備吃的嗎?”</br> “如意說她有事情要忙,現在都還沒回來?!?lt;/br> “原來如此,或許是繡坊的事吧?!?lt;/br> 到底如意是繡坊的管事,不可能天天都閑著在這院里院外溜達。</br> “所以陳好人給貍花帶吃的了嗎?”</br> “沒有,陳某也還沒吃。”</br> “唔,那你餓沒餓?”</br>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不算餓?!?lt;/br> 貍花聽后眨眼都道:“那下次貍花給陳好人帶吃的?!?lt;/br> 陳長生見它那一板一眼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br> “好啊。”</br> “陳好人喜歡吃什么?”</br> “要看貍花給陳某帶什么?”</br> “魚?!?lt;/br> “那還可以?!?lt;/br> 一人一貓這樣聊著走進了巷子,進了那處小院。</br> 不多時小院廚房的屋瓦上升起了些許炊煙。</br> 某只貍花貓已經擺著小院在灶臺上等待了起來。</br> 雖然不是魚,但貍花卻也從來沒嫌棄過。</br> 因為陳好人吃什么它就吃什么,而且還有自己的碗,就挺好。</br> 黃昏褪去,一人一貓就坐在小院里吹著微風吃著飯菜。</br> 飯菜不算可口,但卻因為這快要入夜時的閑勁兒多了幾分滋味。</br> 陳長生頓了一下,拿出了之前陶兄送的那個建盞。</br> 貍花看到這樣亮閃閃的東西目光也跟著亮了起來。</br> “什么寶貝?”</br> “不是什么寶貝。”</br> “貍花不信?!?lt;/br> 貍花仔細看去,卻見是一個碗。</br> 它頓了頓,恍然道:“陳好人,這個碗不便宜吧,你是不是對我太好了些?!?lt;/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