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時間,如意一共輸了十五把,輸給陳叔叔六把,輸給墨淵七把,后面還輸給了貍花兩把。</br> 總之,她就沒贏過。</br> 在下五子棋方面,她連貍花都比不過。</br> “不玩了!”</br> 如意氣呼呼的就走了。</br> 桌子上的貍花用貓爪小心的抓著一顆棋子,它愣了愣,說道:“貍花都要贏了啊,怎么不玩了……”</br> 多少有些侮辱人了。</br> 貍花吧唧了一下嘴,爪子夾著的棋子不知道放哪。</br> 墨淵見它那可憐的模樣,于是便道:“我陪你玩。”</br> 貍花看向它,頓時便開心了起來。</br> “好啊好啊!”</br> 一龍一貓便在這棋桌上下起了五子棋。</br> 陳長生見他們玩的歡快,于是便起身去找了如意。</br> 如意此時正在小水塘邊邊上生悶氣。</br> 大抵是不愿意承認自己沒有貍花聰明。</br> “撲通。”</br> 落進水潭里的石子濺起水花。</br> 如意蹲了下來,瞧著那水面發(fā)愣。</br> “怎么在這蹲著?”</br> 如意回過頭來,見是陳叔叔,她也不說話。</br> 陳長生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問道:“怎么?沒下過貍花,在這里生悶氣啊。”</br> 如意張口道:“沒有!”</br> 那語氣分明就是有。</br> 陳長生笑了笑,說道:“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哪里還為這種事生悶氣啊。”</br> 如意聽后看向陳叔叔,說道:“所以陳叔叔也不覺得我是小孩了?”</br> 陳長生道:“像如意你這樣的,就算成了大姑娘一樣也是小孩。”</br> 如意聽后撇過頭去,嘴角不經(jīng)意間微微上揚。</br> 她當然樂意聽這樣的話。</br> 陳長生問道:“江湖上好玩嗎?”</br> 如意想了想,說道:“還行,人比物有意思。”</br> “怎么沒見你說起?”</br> 如意回憶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一兩年我也的確認識了好多人,但大多數(shù)都說不上名字,都是萍水相逢,走了也就記不清了,如今讓我來說,我也說不起幾個人來。”</br> 江湖兒女總是如此。</br> 陌生的江湖兒女想見,總能說起許多事物,但散了,那便真就散了,或許就再也遇不到了,甚至于時間一久,便也再難回憶起來了。</br> 那些曾經(jīng)相遇又散去的人,僅是會在偶然之間想起,但真正想要說起的時候,卻記不清了,是模糊的,令人語塞的。</br> 這是悲哀的,但同樣也是奇妙的,因為對于這樣萍水相逢轉(zhuǎn)眼則散的人,能說許多不敢說的話。</br> 如意又道:“我覺得興許是我記性不好。”</br> “記性不好。”</br> “對啊,不然總能說出一個兩個人的。”</br> 如意說著卻是愣了一下。</br> “這話也不對。”</br> 她否認了自己之前說的話。</br> 陳長生問道:“不對?”</br> 如意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又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也不是不對,算了,就當是記性不好吧。”</br> “什么叫做就當是?”</br> “反正就是嘛。”</br> 陳長生笑了笑,隨即摸了摸她的頭。</br> 這丫頭這兩年的確是經(jīng)歷了些風霜,發(fā)絲都毛躁了許多。</br> 如意說道:“沒以前順手了。”</br> 陳長生點頭道:“是有點。”</br> “風吹多了。”</br> “嗯。”</br> 二人之間好像少了許多話。</br> 也就才見面哪會話多了些,如今坐在一起,卻是不知該說什么了。</br> 如意看著那水潭里的魚游動著,有些出神。</br> 她在想,自己為什么不知說什么。</br> 如意曾經(jīng)也問過幾個人,到底什么才算長大,其中有一個人說的話讓她記了很久。</br> 那個人說,人總會越長越大,當有一天跟自己親近的人話也少了起來,那大概就不是小孩了。</br> 如意開口問道:“陳叔叔。”</br> “嗯?”</br> “你這些年都去了哪了?”</br> 陳長生想了一下,說道:“那可就去的遠了,不在人間,去過的地方也多的數(shù)不清楚,甚至我自己都說不出一些去過的地方叫什么名字。”</br> 如意問道:“就像走江湖一樣,哪里都去?但總是在一個地方待不長久。”</br> 陳長生道:“或許是吧。”</br> “神仙都是這樣的嗎?總是在一個地方待不長久。”</br> 如意這般問道。</br> 陳長生聽后頓了一下,說道:“只是陳某待不長久而已,世上少有隨心所欲的人,像陳某這般的修行之人也不例外。”</br> 如意聽后看了他一眼,只答了一聲。</br> “哦。”</br> 陳長生說道:“有時候陳某也想在一個地方多待些時日,就比如當初在青山城一樣,若是沒有枷鎖,陳某便能看著如意一點點長大,是如何成為繡娘,又是如何做上掌事的,也能看著如意這一兩年都經(jīng)歷了什么,都遇到了什么人。”</br> 如意說道:“陳叔叔說的枷鎖是什么?”</br> 陳長生笑道:“就像馬兒身上韁繩一般,它本能肆意奔跑,但被那韁繩套住,它便難隨本心。”</br> 如意說道:“若說馬兒身上的韁繩,如意一槍就能斬斷。”</br> “若只是韁繩就好了。”</br> 陳長生笑了笑,說道:“小孩子想這么多干嘛,這是你陳叔叔的事。”</br> 如意癟起了嘴,說道:“我這個時候又想陳叔叔不當我是小孩了。”</br> “那如意是大姑娘。”</br> “大姑娘就能幫得上陳叔叔嗎?”</br> “也不能。”</br> “那要怎樣?”</br> 陳長生說道:“怎樣都不行,枷鎖在于自身,除了陳某自己,大概沒人可以幫的上,如意只需做好自己便是,你陳叔叔我啊,如今已然有了打算,興許再過兩年,便能脫韁而行,到時候如意便帶著我走一趟江湖,如何?”</br> “說起來,陳某還沒見過這江湖是什么樣的呢。”</br> 如意聽后卻道:“拉鉤!”</br> 陳長生看著她那認真的模樣,卻是遲疑了一下。</br> 如意隨即放下了手。</br> 她大概明白,陳叔叔自己估計也不敢打包票。</br> 是了,陳叔叔還是把她當作小孩子一樣哄。</br> 這沒什么不好的,如意也愿意。</br> 只是偶爾想起,還是有些過不去。</br> 人都是矛盾的,希望這樣又希望那樣,總能說出點道理來。</br> 沉默片刻過后。</br> 如意開口道。</br> “陳叔叔。”</br> 她回過頭,說道:“其實說來我記性也挺好的。”</br> “雖然我記不得那些江湖上遇到的人,但當年陳叔叔不過待了幾日如意便記的清清楚楚,到現(xiàn)在都沒忘。”</br> 這些話是沒由來的。</br> 如意只是自己想說而已。</br> 起初是不好意思,如今是要他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