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頓了一下,岔開話語,說道:“另有一事,如今弦樂姑娘已成鬼修,這數(shù)年來都在城隍廟中修行,若是先生無事,倒是可以去見見她。”</br> “另外也是小神有事相求,弦樂姑娘如今身上的陰鬼之氣盛起,城隍廟的香火雖能壓制,但那陰鬼之氣一樣也會影響來往的香客,終究是不好的,所以也是想請先生去看看有何辦法。”</br> 城隍也不敢放弦樂離去。</br> 弦樂與人皇有莫大的因果,且不是他這個城隍能沾染的,任何作為,自己都會受到牽連。</br> 要么便留在城隍廟,要么便給這位弦樂姑娘尋一個好去處,至少能保住她。</br> 陳長生道:“晚些陳某去看看吧。”</br> 城隍大人點頭道:“那就多謝陳先生了。”</br> 陳長生點了點頭。</br> “另外,還有一事,小神可否請教一下先生。”</br> “城隍請講。”</br> “當年襄太祖趙貞駕崩于皇宮之中,那日小神領一眾陰差前去迎其亡魂,等待許久,卻遲遲不見其亡魂離體。”</br> “小神上前查看,卻見肉體已亡,而魂魄卻不知去了何處,小神不曾遺漏過任何細節(jié),可是襄太祖之魂魄,竟然就這么在小神的眼前消失了。”</br> 陳長生微微一頓,他看向城隍,說道:“城隍可是擔心其魂魄被有心之人劫走?”</br> “正是如此!”城隍點頭道。</br> 陳長生大致明白是為何,對城隍解釋道:“城隍不必擔憂,其之魂魄消散,而非是有旁人作祟,實是天譴。”</br> “天譴?不知,何來天譴?”城隍問道。</br> 陳長生平靜道:“他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怪不得任何人。”</br> 這也是趙貞自己選的路。</br> 若非當初之時趙貞借了竹蘭先生之力,他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這是注定魂飛魄散的一條路。</br> 城隍嘴唇微張,大致猜到了什么。</br> 他有時候其實也在想,當年青山城的大旱,以及那糧草之威,怎么看都不是偶然,這里面定是有什么道理的。</br> 城隍也沒有多嘴,只是答應了一聲。</br> “小神明白。”</br> 陳長生點了點頭,接著卻又道了一句:“但他同樣也是一位梟雄。”</br> 城隍愣了一下,說道:“先生所言極是。”</br> 天下一合,何等榮光。</br> 可下場,也是慘痛的。</br> 只是他趙貞不在意罷了,就像他那日頭也不回的離開流云觀一般。</br> 城隍大人與陳長生閑聊了一回后便離去了。</br> 方才那一道天雷可是引起了好些事情。</br> 之前無暇顧及的一些惡妖也在這天雷之下原形畢露,城隍要做的便是組織手底下的陰差收拾殘局,畢竟妖的尸首落在坊間也不是一件好事。</br> 陳長生則是繼續(xù)他的事情。</br> 不過后面來的人卻是少了,好半天都沒瞧見人。</br> 徐大人站在后面,幾度想要發(fā)問,卻又有些不敢。</br> 陳長生見他欲言又止,于是便到:“徐大人想說什么便說吧。”</br> 徐大人上前一步,說道:“陳先生方才可是……”</br> 陳長生道:“胡言亂語罷了。”</br> “啊?”</br> 徐大人愣了一下。</br> 陳長生笑了笑,沒再多說。</br> 他看了一眼天色,問道:“是不是該用午膳了?”</br> 徐大人反應過來,答應道:“對對對,我這便讓人去聚賢樓給先生買來。”</br> 陳長生道:“不必,路邊買碗面就是了。”</br> “先生,聚賢樓的飯菜相當……”</br> “還是路邊的面吧。”</br> “這…好吧。”</br> 徐大人與差役一同去買飯菜。</br> 陳長生便坐在那長桌前歇息了起來。</br> 這桌子自然是新?lián)Q的,臨時抬過來的,先前的被那蝠妖給踹爛了。</br> 陳長生抬起頭來,目光望去。</br> 見那位季尚書仍舊坐在茶攤里。</br> 陳長生想了想,隨即起身往那邊走去。</br> 季興生見其前來,連忙往一旁坐了坐,另外取了一個小碗,為其斟茶。</br> 陳長生來了過后問道:“茶攤的店家呢?”</br> 季興生道:“先前被差役們驅散到外面了,所以這一上午就只有季某在這。”</br> 陳長生點了點頭,“難怪,若換陳某是那店家,早便趕你走了。”</br> 季興生聽后笑了笑,說道:“是極是極。”</br> 陳長生喝下一碗茶水,解渴,不錯。</br> 季興生倒是愣了一下,不曾想到陳長生會一口喝下,倒像是囫圇吞棗。</br> “勞煩再滿一杯。”陳長生道:“天熱,渴了。”</br> “自然可以。”</br> 季興生和煦一笑,又為其添滿。</br> 陳長生喝了半杯,隨即問道:“之前可是嚇到季大人了?”</br> 季興生點頭道:“那天雷是有些駭人,不過反應過來也就沒覺得怎么了,就是如今耳朵還有些嗡嗡作響。”</br> 陳長生笑著說道:“所以說,季大人往后還少湊熱鬧的好。”</br> 季興生又是一愣,無奈點頭道:“先生說的是。”</br> 兩人坐在茶攤里喝了一會茶。</br> 短暫的沉默之間吹來了一陣涼風,令他們舒爽了許多。</br> 季興生放下茶杯,忽然開口問道:“先生是神仙?”</br> 他至來敢說,這一點倒是沒變。</br>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不是。”</br> 季興生知道問不出什么答案了,若是面前的人愿意說的話,那絕不會之說這兩字,他也沒接著問了。</br> 季興生隨后又問出了一句話。</br> “季某少年之時曾乘船渡江,于船上偶遇兩位先生,先生當真是那日季某所見之人嗎?”</br> 他其實心中已經(jīng)明白了眼前之人就是當年所見之人。</br> 但到底還是想聽眼前的人親口說。</br> 陳長生看著他,卻是道了一句:“如果不是呢?”</br> 季興生搖頭道:“先生這樣說,季某也不會信的。”</br> 陳長生抿了一口茶水,和煦一笑。</br> 季興生看向遠處,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br> 他問道:“季某若是想求仙問道,先生會指點季某嗎?”</br> 陳長生搖頭道:“季大人之仙緣,不在此生。”</br> 季興生聽后道:“莫非在來世?”</br> “興許會。”</br> “若非知曉,季某真會當先生是江湖騙子。”</br> “陳某嘴里的話時常不真。”</br> “所以方才是真的還是假的。”</br> “假的。”</br> “……”</br> 季興生哭笑不得,問道:“陳先生當真是……”</br> 陳長生笑道:“方才騙你的,實際上是真話。”</br> “是嗎?”</br> 季興生也分不出真假來。</br> 或許這本就是個沒有答案的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