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阿娘就這么在酒肆門口坐了下來。</br> 她還是像當初認識一樣隨意,或許是那靈籠之中渡過的數百年讓她逐漸看開了一些事情,從而才重新做回了自己。</br> 她與陳長生聊起了當初靈籠之中所發生的事情。</br> 說起封飛羽獨自一人殺進妖域,滅殺數位大妖后整頓妖域的事,又說起了他雨天作對的事情……</br> 種種種種,好似一段傳奇。</br> 這與陳長生所料的大差不差,封飛羽這一輩子做了個殺才,對他而言是個不錯的歸宿。</br> 百世輪回成佛,他總要真正做一回人,做一次自己。</br> 陳長生問道:“后來靈籠破碎,你是怎么來了這邊的?”</br> 杜阿娘說道:“我也是才來這里的。”</br> “大概是一年多前。”</br> 杜阿娘嘆了口氣,說道:“我身上沾染了靈籠中的魔氣跟邪氣,在修仙界的時候我找了很多法子,倒是也消磨了許多,但其實也還剩一些,沒有辦法,后來我從旁人口中聽說了人道仙官的事,想著或許能解決我身上剩余的邪氣,于是就在這里開了間酒肆。”</br> “現在就是等著時候到來?”陳長生問道。</br> 杜阿娘點了點頭,說道:“我不想參與太多,參合的越多,因果越大,我也只是想安心的待著而已。”</br> “像你的性子。”陳長生點頭道。</br> 杜阿娘舒了口氣,說道:“話說回來,前輩你是怎么做到的,當初所有人都以為前輩你已經死了。”</br> “我沒死。”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那只是我的身外化身而已。”</br> “身外化身?”杜阿娘頓了一下,說道:“還有這種神通?”</br> 陳長生點頭道:“有的。”</br> “不對吧。”杜阿娘好像是反應了過來,說道:“前輩你莫非,并不是生在靈籠?而是,而是這里的人?”</br> 陳長生點頭笑道:“不錯。”</br> 杜阿娘聽后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原來如此,我就說,怎么可能有人曾經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br> 她又接著問道:“那前輩此行來人間是做什么的?”</br> “陳某本就來自人間。”</br> 杜阿娘有些驚愕,說道:“我還以為前輩是在修仙界修行。”</br> 陳長生擺手笑道:“修仙界陳某倒也去過,但其實比不上人間。”</br> “是嗎?”</br> 杜阿娘頓了一下,說道:“可是人間好像……”</br> 陳長生見她疑惑,隨即解釋了起來,說道:“不久之前,人間還是太平的,也沒有現在這么亂,那時候都還挺好的。”</br> “是這樣嗎?”杜阿娘眨眼道:“那我還真沒有見過,來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是亂七八糟的了。”</br> 陳長生嘆了口氣,說道:“以前很規矩的。”</br> 杜阿娘道:“之前倒是聽過酒肆里這群人說過一些。”</br>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會好起來的。”</br> 杜阿娘點了點頭,說道:“我也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前輩會是從人間來的,這里好像并沒有多少仙緣。”</br> “總是有路的。”陳長生說道。</br> “前輩這一路定然走的不容易。”</br> “這倒也沒有,其實對于陳某而言很容易……”</br>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br> 也不知聊了多久。</br> 直至陳長生想起了買酒的事情。</br> “誒,險些把正事忘了,陳某是出來買酒的。”</br> “我這就去打來,要多少?”</br> 陳長生道:“兩壺就夠了。”</br> “來一壇子把。”</br> 杜阿娘也等他拒絕就去拿來酒來。</br> 陳長生要付銀子,卻被杜阿娘給阻攔了,推嚷了兩三遍后陳長生也只能無奈收下。</br> “之后再來你這喝酒。”</br> “那得常來。”杜阿娘這般笑道。</br> “常來,常來。”</br> 陳長生答應了一聲,隨后便帶著酒離去了。</br> 等到陳長生走后,酒肆里又起了哄。</br> 一群人圍了上來追問掌柜剛才那個青衫先生是誰。</br> “掌柜的,你真姓杜啊?你不是說沒人知道你叫什么嗎?”</br> “掌柜的,那人真不是你老相好?”</br> “杜掌柜,你以前叫杜阿娘啊。”</br> 杜阿娘最后就是一個腦袋后面拍一下,才將他們給驅散。</br> 在這個酒肆里,規矩最大的就是掌柜,誰都知道這個理,鬧挺歸鬧挺,但掌柜的話還是要聽的。</br> “再鬧挺我可關門了,今晚上誰都別想好。”</br> “別別別,可別,沒了這地我們上哪去啊。”</br> 經杜阿娘這么一說,眾人才肯作罷。</br> 這處酒肆是這夜晚,這些江湖人唯一的容身之處了。</br> 陳長生離開酒肆之后便趕回了隆中正家里。</br> 此刻的隆中正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著,他來回踱步,心里總是安不下心。</br> 直至敲門聲響起。</br> 他立馬要去開門,但卻是遲疑了一下。</br> 直至陳長生開口道:“是我。”</br> 隆中正見此才安心開了門。</br> “去了這么久,我還以為你遇上了什么事了。”</br> 陳長生笑道:“在酒肆遇到一位熟人,聊了一會,巧遇的,也沒想到能遇到。”</br> 隆中正道:“西銘城的熟人,誰啊?說不定我也認識呢?”</br> “是一間酒肆的掌柜,酒肆沒名字,里面都是些江湖人。”</br> “哦……”</br> 隆中正反應了過來,說道:“你說的應該是那位掌柜吧,這么晚還在開門的,也只有她了,是個女子,可對。”</br> “你認得啊?”</br> “不認得,聽說過。”</br> 隆中正說道:“我聽人說這位掌柜背后很有能量,不管是官府還是軍中的人都不敢動她,一些幫派也得禮讓三分,沒曾想你還認識她啊。”</br> 陳長生笑道:“很多年前認識的老朋友了,她也是最近兩年才來這里的。”</br> 隆中正說道:“我也有些好奇,這位到底什么來頭,是你的朋友,你應該知道吧。”</br> “沒什么大的來頭。”</br> “是嗎?”</br> 隆中正見此也再多問了。</br> 陳長生將酒遞上前去,說道:“酒可打來了,一邊說一邊聊吧。”</br> “嘿,那我就不客氣了。”</br> “來來來。”</br> 二人坐下過后便先是喝了一大碗酒。</br> 隆中正又說缺個下酒菜,便去屋里抓了兩把來。</br> 兩個人便就這么坐著兌著酒聊了起來。</br> 有酒有話,方才熱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