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木居士便來了客棧。</br> 其實說來,他是不想來的。</br> 這些人的死活,他也不該去在乎才對。</br> 可到底是曾經的下屬,也不曾得罪過他,也處處維護他,遇到了這樣的事,若他出面能贖得回來,那自然是最好。</br> 隨同的還有許多人,來的時候便將整個客棧給圍住了,聲勢倒是有些大。</br> 木居士舒了口氣,走進了客棧之中。</br> 卻見一位先生正抱著只貓兒坐在客棧里休息。</br> 他拱了拱手,隨即上前去坐了下來。</br> 而客棧的掌柜見這聲勢,頓時就招呼著小二連忙躲了起來。</br> 這事卻是不敢去摻合的。</br> 陳長生睜開眼,看向他道:“木居士來的這般早?”</br> 木及無奈一笑,說道:“不來早些,怕他們活不了。”</br> 陳長生聽后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昨夜那幾人雖然對陳某有所冒犯,但陳某卻也并非什么嗜殺之人,活的好好的,只是昨夜讓他們修了修房頂。”</br> 木及說道:“我聽說了。”</br> 昨夜便有人告訴他了。</br> 隨后木及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退下。</br> 身后的人猶豫了一下,沒有動身。</br> 木及眉頭一皺,冷聲道:“還不快滾?你們自己惹出來的事,求我幫忙,還不聽我的?”</br> 身后的人聽后低下頭來,隨即退了出去。</br> 離去時候順道將門給關了上來。</br> 待客棧里安靜下來后,木及才問道:“先生,我們昨日才見,卻不知先生找我是為何事?不如直言,不饒那彎子,如何?”</br>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昨夜的人想問我些事情,可惜最后也沒問出口來,陳某也是一樣,找你來,也是想問一些事情,回不回答也看你。”</br> 木及道:“先生請問便是。”</br> 陳長生道:“先前你也說了,不繞彎子,那陳某便直言,你應該清楚,趙貞是因何而去的,如今天下大亂,你可有心爭一爭?”</br> 趙無極笑了笑,搖頭道:“我不惜假死脫身,如今又怎可能費盡心思的回去。”</br> 陳長生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昇河兩岸非同尋常,此事你可有了解?”</br> 趙無極頓了頓,說道:“倒是聽說過一些傳言,卻不曾了解。”</br> “嗯。”</br> 陳長生又問道:“那陳某倒是想讓你解釋一下,你身上的妖力,又是怎么回事?”</br> 趙無極面色平靜,隨即卻是笑了起來。</br> “先生果然不是尋常之人。”</br> 趙無極目光凝視著這位先生,接著說道:“昨日上山時,我便覺得先生非同常人,不曾想果真如此。”</br>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那你可以說實話了嗎?”</br> 趙無極搖頭道:“先生或許是誤會了,方才,木某也不曾說假。”</br> “是嗎?”</br> “是如此。”</br> 趙無極說道:“我的確對那皇位不管興趣,從前如此,如今也是如此,那狹窄的皇宮,又怎能與這遼闊的天下相比?”</br> “但你也不否認,你要去爭一爭。”</br> “先生錯了。”</br> 趙無極搖頭道:“不是爭,而是仇!我雖不在意那皇位,但后來的事,我卻是在意的。”</br> “我趙家天下,自當由我趙氏繼承,他姓之人竊我天下,這是我趙家之仇!”</br> 陳長生聽后也便明白了過來,點頭道:“有魄力。”</br> 趙無極點頭道:“先生過獎。”</br> 陳長生頓了頓,又問道:“這里面的事,是誰告訴你的?”</br> 趙無極笑了笑,說道:“需要人告訴嗎?”</br> 他的目光很是平靜,不像是說謊。</br> 似乎真的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些。</br> 趙無極繼續說道:“這很難猜嗎?姓燕的在位這么多年,一直都在做這件事情,包括那遺詔,也是算計了進去,不知實情的當人不明白,可我卻是清楚的很。”</br> “先生也別忘了,那個位置,我也是有資格坐的。”</br> 他不坐皇位,但卻是合適坐那個位置的人。</br> 所以他明白,也很清楚燕如初想要做什么。</br> 這些事情,也就不難猜了。</br> 陳長生聽后舒了口氣,說道:“虎父無犬子,是如此。”</br> 趙無極點了點頭,也很認同此言。</br> 陳長生隨即又問道:“但那昇河的事……”</br> 趙無極看著他,說道:“先生,不藏著一些,又怎能在關鍵的時候給他們一擊呢,這世上最讓人痛苦的,摸過于在就要觸碰到的時候被人一刀斬了手臂,于我而言,豈不痛快?”</br> 陳長生道:“你爹可是前車之鑒。”</br> “我知道。”</br> 趙無極笑道:“不就是折損幾年壽元嗎,又不是擔不起,我爹如此,我這個做兒子的,就不敢了?”</br> 陳長生看著面前的趙無極,他卻又有些恍然,莫名間覺得他與之前的趙貞太像了,這父子二人的秉性都是如此。</br> 很難評價。</br> 趙無極又說道:“再者說,那姓燕的都瘋成這樣了,我若不瘋,又怎能報這個仇?難不成真的眼睜睜的看著他計謀得逞嗎?將那襄字換作景字?歲月如流水一般,怎能逆流?”</br>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這可不是折損幾年壽元這般簡單的。”</br> 趙無極攤手道:“哪又如何?”</br> 他也不在意。</br> “我這些年,也玩夠了。”</br> 若是早些年,他必然是不愿意的。</br> 離開那深宮的這些年,趙無極才算是真正的體會到了這世間的絢爛,他哪里都去了,哪里也都見過了,世間的七情六欲,也都體驗過了,至少在他看來,如今是滿足的,至如今這般年紀,他也不再對于那俗世的感情有所眷戀了,也將生死置之度外了。</br> 陳長生聽后愣了愣,隨即點頭道:“倒是豁達,比陳某活的明白。”</br> 此言一出趙無極卻是一愣,搖頭道:“先生卻也不必這般說,我一介凡人,又怎有先生活的通透。”</br> 陳長生笑了笑,說道:“你說錯了,陳某的確沒有你活的通透,陳某如今卻也不曾看透生死,陳某執著于生,執著于平常而又尋常的生。”</br> 趙無極有些不太明白,這話大抵是有些深奧的。</br> 陳長生也未解釋,擺了擺手,卻又說道:“另有一事。”</br> “先生請問。”</br> “昇河南北之事,是誰幫的你。”</br> “唔……”</br> 趙無極看向先生,說道:“一頭妖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