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炎熱了起來,唐府夫人體諒下人,讓藥堂熬了些避暑的湯藥給下人們,也是怕受了暑熱要人性命,這種事最是嚇人,人一暈倒下去,沒人發現的話,那可是真要命的。</br> 這藥苦,魚紅錦被蕓香壓著喝了一碗,是捏著鼻子喝的。</br> “喝了藥不能喝酒?!?lt;/br> “什么?!”</br> 魚紅錦萬分后悔,可已經來不及了,湯藥已經進肚子里了。</br> 魚紅錦連忙道:“蕓姐姐,紅錦不怕熱的,其實喝不喝都沒關系?!?lt;/br> 蕓香卻是平靜道:“反正你已經喝了,這兩天都不準喝酒了?!?lt;/br> 魚紅錦隨即就撒潑打滾起來。</br> “不要不要,要喝酒,要喝?!?lt;/br> “要喝酒嘛,蕓姐姐……”</br> “要喝,要喝?!?lt;/br> 蕓香可不吃這一套,撇過頭去,不再看,就當是聽不到一樣。</br> 見撒潑打滾沒用,魚紅錦便也就放棄了。</br> 待蕓姐姐目光一冷。</br> 魚紅錦便覺得屁股一疼,便也就再也不敢造次了。</br> 在一旁待著,也不敢再提喝酒的事了。</br> 蕓香見此才點了點頭。</br> 魚紅錦左右待著無事,思索著,卻又想到了法子,便去找陳先生,只有陳先生才說的動蕓姐姐。</br> “蕓姐姐,陳先生今日不在府上嗎?”</br> 蕓香聽后也反應了過來,她頓了一下,這些日陳先生來的都挺早的,可是今日都日上三竿了啊。</br> 她站起身來,說道:“你就在這,我去看看陳先生?!?lt;/br> 魚紅錦點了點頭,隨即心想是不是自己昨天讓先生喝了酒,所以才睡了懶覺。</br> 該是不至于吧,先生應當不會醉酒吧。</br> 蕓香來到了府上給先生安排的房間。</br> 先生的房間是沒有下人伺候的,這也是先生自己要求的。</br> 蕓香上前去敲了敲門。</br> “先生?”</br> 喚了一聲后卻不聽那屋中有任何反應。</br> 蕓香愣了愣,又喚了一聲先生。</br> 可屋仍舊是沒有半點回應。</br> 她好似預感到了什么,猶豫了片刻后,推開了門。</br> 當門打開,一抹光亮也落進了屋里,照應出了屋中飄動的些許灰塵。</br> 屋子空蕩了。</br> 蕓香的內心也好似在這一刻空蕩了下來。</br> 走進屋里,目光望去,里面一切整潔如新一般,被褥疊的整齊,桌上的書也擺正了,筆墨也規矩的放在架子上,一切都顯得安靜極了。</br> “咯吱?!?lt;/br> 推開的門響起了咯吱之聲。</br> 一瞬之間將蕓香的心思拉了回來。</br> 她低頭看去,見那桌上放著一塊絹布,絹布之上,放著一枚丹藥。</br> 這是她找先生要的。</br> 蕓香上前,將那絹布包好丹藥,拿在手中。</br> 愣神之間,卻又忽的發現,桌上還擺著一包油紙包裹。</br> 拆開一看。</br> 里面盡是蜜餞。</br> 還是熱的。</br> 想來是才買了不久。</br> 先生走了……</br> 蕓香握著那丹藥,卻又攥緊了心口的衣裳,心口疼的厲害。</br> 她喘息著,臉色卻又顯得平靜。</br> 她沒有哭,只是有些又些發愣罷了。</br> 走了……</br> 走了啊……</br> 她心中這般念叨著,那眸子里的光亮也逐漸淡了去。</br> .</br> .</br> “喲。”</br> 夢里的青山城中依舊熱鬧。</br> 擺攤的黃老頭見那人失魂落魄的就來了。</br> 一時間卻又覺得奇怪。</br> “怎么了你這是?”</br> 燕黃樓坐了下來,上了一盞好茶。</br> 在他印象之中,陳長生可不會像是這般失魂落魄。</br> 陳長生喝了口茶水,他想了想,要開口,話卻又卡在了嗓子眼,最終只化作了緩緩的搖頭。</br> 燕黃樓見他這般,不禁嘶了一聲。</br> “又是哪位故人去了?”</br> 陳長生微微一頓,點頭道出一字:“嗯?!?lt;/br> 燕黃樓聽后輕嘆了一聲,伸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與陳長生一般,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br> 二人喝茶。</br> 燕黃樓給他斟茶,這家伙便將茶當酒喝。</br> 一杯接著一杯。</br> 看的讓人傻眼,但喝著喝著,陳長生卻是醉倒在了這茶攤上。</br> 喝茶也會醉嗎?</br> 興許會吧。</br> 想醉的人,就算是喝白水也會醉的不省人事。</br> 燕黃樓看著他,閉目之間,化作了一聲嘆息。</br> 想來是他很重要的人吧。</br> 卻也從未見他這樣落魄過。</br> ……</br> 唐府里的歲月再度安靜了下來。</br> 先生不在唐府了,沒有聲息的便離去了。</br> 府上的人還在想著那位先生去了何處,私下里也會議論那位先生跟姑奶奶是何關系,總是有人好奇的。</br> 自從先生走后,蕓姐姐便很少再笑了,臉上總是平靜的,除了喜,什么都有,更多的則是苦澀。</br> 魚紅錦瞧著心疼,變著法子的逗蕓姐姐開心。</br> 但效果卻并不顯著。</br> 許多時候,蕓香都只是會摸一摸她的頭,說道:“好了,姐姐沒事,自己去玩吧,昂。”</br> 到了如今這般,她口中的話語都可用慈和來解釋了。</br> 魚紅錦心中不是滋味,便念叨了兩句:“都怪陳先生?!?lt;/br> 蕓香頓了頓,說道:“別亂說,不怪先生?!?lt;/br> 魚紅錦見蕓姐姐還是這般維護,心中更加不滿意了,便說了兩句痛快話,“蕓姐姐笨死了!明明就是陳先生的錯,說都不讓說了!”</br> 她氣的道了這樣一句,隨即就氣呼呼的走了。</br> 大抵是有些憤恨。</br> 也不管顧蕓姐姐說的,尋了沒人的地方喝酒去了。</br> 一喝就是爛醉如泥。</br> 待下人將她找到的時候,已經是不省人事了。</br> 蕓香也沒說些什么,待魚紅錦走后,她才一個人瞧起這平靜的湖面。</br> 湖水里的游魚整日游蕩著,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也不知自己該往哪里去。</br> 她一個人就能看很久。</br> 她是真的老了。</br> 若是放在早年,她看上一會就膩了,如今卻是不一樣了。</br> 人生無常。</br> 她與先生沒再見的機會了。</br> 蕓香在想,為何先生走的時候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有一封信也好啊。</br> 結果什么都沒有。</br> 其實她也明白,先生也并非是絕情,有時候不留下什么話語,反而是件好事。</br> 先生惦念著她,故而不留書信。</br> 留下什么,反而會讓她多生惦記,尤其是‘話’。</br> 此生相見少,我去君未老。</br> “長生何苦……”</br> 蕓香長嘆了一聲,閉上了雙眸。</br> 人老了,反而不樂意哭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