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又是三年歲月離去。</br> 當陳長生從那荒誕的夢中醒來的時候，這天下正在經歷著一場紛爭。</br> 戰火席卷了西南與東南兩域，晉王、魏王、雁王，三者糾纏于此，矗立于北方的朝堂好似安定，但實際暗處卻一直受晉王限制，二者暗中較勁，縷縷起爭端，卻遲遲不得進展。</br> 如今的上京中也少了些許安寧，南方的戰事讓人們警惕了起來，更別說朝廷還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毫無作為一般。</br> 上京城的文人學士甚至于百姓對此都尤為失望。</br> 若讓那造反的王爺真的成功了，那豈不是沒有天理了。</br> 陳長生聽著周遭之人唾棄連帶著辱罵的話語，卻覺得熟悉，這樣的景象倒是在景時曾見過一會，那會也是如此，罵著朝廷無能，百姓也罵，官員也罵，眼看著要打到上京來后，一個個卻跑的比誰都快，能留下來的人寥寥無幾。</br> 不過無所謂了，這世道總是如此，這一代人經歷了這樣多的歲月更替，這家國于他們而言，本就已經不太重要了，許多人的心中都認為，這所謂的國家并沒有自身的性命重要，皇帝總是換，但卻又是哪個都要敬，在這個時代里，敬不敬，只在于那個位置上的是不是個好皇帝。</br> 打了一壺酒的陳長生離開了這兒，他也沒去唐府，而是出了上京城，一路南下而去。</br> “聽雨。”</br> 陳長生喚了一聲，說道：“幫陳某趕趕路吧。”</br> 仙劍騰空而起，那青衫先生踏步上前，劍風席卷，載著這位先生一路南下，去尋那蓮花齊盛之地。</br> 于那途中，低頭望去。</br> 卻見那南域之地，一縷縷煞氣死氣盤旋于此。</br> 望去，乃是一城之外。</br> 在那城樓之上，有將士嘶聲吶喊，“守住！守住！這群狗賊！別讓他們上來！”</br> 刀劍揮舞之間，總有一人留下性命。</br> 鮮血順著那城墻的墻壁流淌下來，似乎要將整個城墻都給染成紅色，有的已經干涸，留下了一條深壑的印記，血腥味彌漫著整座城樓，這場大戰不知持續了多久，城樓之下堆積著尸首，散發出一股腐臭之味。</br> “殺！！”</br> 城樓之下的士卒目光狠辣，緊要牙冠。</br> “雁軍威武！！給我殺！”</br> 二者一攻一守，而魏軍一方卻顯得有些無力，一來是兵力所剩無幾，二來是眼下雁軍不要命的沖法讓實在讓人難以抵擋。</br> 若是援軍再不前來，到時候城破，這東南兩面的戰線也會因這一座城池被徹底排后，到時候事情可就真的麻煩了。</br> 陳長生平靜的望了一眼，隨即閉上了眼睛，道了一句：“走吧聽雨。”</br> 這天下終究要經歷一場洗禮方才能夠重新走上巔峰。</br> 再往南去，在那路途之上，可見曾經爭殺所留下的痕跡，當年路過的城池如今沒了生氣，滿城都是那所過的將士留下的殺氣死氣。</br> 活生生的天下變得死氣沉沉了。</br> 這場戰事的結局到底是怎樣，這般看來，卻已經有了了些苗頭，魏王敗勢已定……</br> 在晉王與雁王的合謀之下，朝廷受阻，魏地許久的太平也將就此消散而去。</br> 此事，難有轉機。</br> .</br> .</br> 衍縣藕蓮坊，坐落于南域的蓮花之地如今卻顯太平。</br> 此地亦如往年一般，天下戰火蔓延，唯獨這南邊卻少受戰火侵蝕，不過坊中卻也少了許多男子，走在街上少見什么男丁，這些，大多都被征兵征去了。</br> 陳長生一副蒼老之態，走進了坊中。</br> 藕蓮坊的蓮花還未完全盛開，只因他來的有些早了，興許是因為心中著急，故而如此。</br> 坊中寧靜，路上的行人卻多了幾分愁容。</br> 大抵是因為家中男丁在外征戰，故而心緒不寧的緣故。</br> 多了些許嘆氣聲。</br> 走在那荷塘中開辟出的路上，陳長生的步伐微微一頓。</br> 側目望去。</br> 卻見紅魚于那荷塘之中游動著，那魚兒也在看著陳長生。</br> 二者相視無言。</br> 魚兒瞧了片刻，隨即轉頭沉入了深處。</br> 她什么話都沒有說。</br> 陳長生收回了目光，接著往前。</br> 唐府老宅不顯老舊，府上的下人重新上了漆面，讓這座老宅子煥然如新，可就算如此，已經沒法讓這座宅子重歸曾經的熱鬧。</br> 自唐府的姑奶奶離世后，此地就更加冷清了。</br> 陳長生來到了唐府門前，駐足片刻后扣響了門栓。</br> “誰啊？”</br> 門后傳來一道稍顯沙啞的聲音。</br> 來開門的是唐府曾經的管家，那位管家見了來人后先是一愣，看了片刻，卻是越發覺得眼熟。</br> “你是……”</br> “陳先生？”</br> 管家認出了這位先生來。</br> 陳長生拱手，二者相視無言。</br> 管家張了張口，片刻后留下一道嘆息。</br> 黃紙燒于祠堂之中。</br> 在那祠堂之上多了一盞牌位。</br> 按理說，姑奶奶是外姓，應當是進不得祠堂的，府上有些不懂事的下人也會議論，而后是老爺發話，懲戒了好些人，才讓他們閉上了嘴。</br> 管家將那位先生送到了祠堂，隨后便退去了。</br> 他知曉，自己不該留下。</br> 陳長生將那黃紙點燃，于火盆中燒起，一張一張的往那火盆里放著。</br> 那丫頭沒留下什么話，跟他走的時候一般。</br> 陳長生顯得有些平靜，臉上看不出悲喜來。</br> 一路來，他都在想自己來了后該說些什么話，心緒總是不寧。</br> 可到了這兒，那內心卻是剎那間就安靜了下來。</br> 思緒中的一切也煙消云散，就似那火盆里升起的紙灰一般，風一吹就沒了蹤影。</br> “嘩啦……”</br> 火盆里的火燒的大了起來。</br> 陳長生卻總覺得有些不夠，便又加了些許。</br> 直到那火光讓他有了些許暖意，這才罷手，再一看去，那火盆周遭有不少未曾燒完的紙錢，是慌亂之下遺漏出來的。</br> 陳長生見此有些懊惱，有一點點將那些紙錢撿起來重新扔進火盆里。</br> 原本平靜的內心好似一根弦繃斷了一般，頓時之間亂作一糟，心緒如潮水一般涌現，擾亂了他，讓這個麻木而坐的青衫先生不知如何是好。</br> 他本就不是平靜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