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那青衫先生輕撫著那紅衣小姑娘的頭發，問道：“跟先生走嗎？”</br> 小姑娘拒絕了，她不喜歡這位先生，也不樂意跟著。</br> 青衫先生也沒有強求。</br> 在這片荷花盛開的池塘邊，唯獨留下了一聲嘆息。</br> 先生走了。</br> 他沒跟蕓姐姐講一句話。</br> 魚紅錦忽的紅了眼眶，抓起了地上的石頭朝著那青衫先生扔了過去。</br> 先生沒躲，這一石頭砸在了先生的肩膀上。</br> 陳長生頓了一下，回過頭看去。</br> 卻見那小姑娘紅著眼眶，帶著些許怨恨看著她。</br> 到頭來還是沒忍住。</br> 陳長生輕嘆了一聲，道了一句：“多謝。”</br> 待那先生開口，小姑娘抓著石子的手像是脫了力一般，那掌心里的石頭也落在了地上。</br> 先生真走了。</br> 再沒留下任何話。</br> 小姑娘哭的厲害，似她才見世一般時，倒在地上好似撒潑打滾一般。</br> 可她也不想哭的，但就是忍不住。</br> .</br> .</br> 天下動蕩不安，四方征殺不斷。</br> 于那青山城中，魏王已幾日未進水食，如今的局勢壓的他喘不過氣來。</br> 盡管，他提早知曉了雁王所藏著的東西。</br> 但到頭來，卻依舊未能逃過這樣一場算計。</br> 魏地南域被雁王大軍連破三城，東邊晉王更是頻頻生亂，如今魏地的兵力，顧南而難顧東，已是進退兩難的局面。</br> “咳咳……”</br> 一旁的老者輕咳了一聲，說道：“沒幾日雁王的大軍就要打到青山城了，你還不打算撤嗎。”</br> 歐陽風坐在一旁的長椅上，他微微喘息著，臉上顯露出了些許病態。</br> 這是那雁地一行所留下的病根，經脈碎了四成，險些成了廢人。</br> 忽然的話語打斷了魏王的心緒。</br> 他嘴唇微微顫抖著，說道：“事情就一定不會有任何轉機嗎！”</br> 他說這話時該是咬牙切齒，可如今卻是顯得虛弱無比。</br> 歐陽風看了他一眼，說道：“邊域的雁軍也在施壓，朝廷被晉王阻隔，如今魏地已是四面皆敵，兵力更是……”</br> 魏王爺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br> 他不明白，自己有何錯。</br> 這天下紛爭之下，是他在這亂世之中開辟出了一片太平之地，可到頭來，卻落得個這般結局。</br> “我有何錯啊……”</br> 魏王爺躺在了那長椅上，一瞬間好似泄了氣一般。</br> 歐陽風道：“魏王爺大善，可這亂世，何求大善之輩啊……”</br> 魏王爺躺在那長椅上，隨即口中卻是傳出了凌厲的苦笑之聲。</br> 那般笑意，顯得絕望，更是顯得凄慘。</br> 這世道還沒道理。</br> 大善之輩落不得一個好下場？</br> 世上善惡是這樣定論的？</br> 天地之間，又何來公平之說！</br> 那凄慘的笑聲在那府上響起，也驚壞了府上的下人以及暗衛。</br> 眾人只覺凄慘，但見眼下之情況，卻又心中酸澀不矣。</br> “嘭噠。”</br> 魏軍帳中副將緊握著拳頭，推門而入。</br> “王爺！！”</br> 副將眼中含著淚與恨，磕頭拜道：“王爺！我們定能破那敵軍！王爺！我魏軍帳下軍士勇猛無雙，定能大破敵軍！定能將他們打回去！”</br> 副將的緊握著拳，心中是滿腔憤恨。</br> 他尤記當初，自己不過是這青山城外一個吃不起飯的嘍啰，是王爺看中了他，允他入了軍中，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br> 是王爺護著他們，庇佑著這片土地，讓百姓有的吃，有的穿，不至于擔驚受怕，更不必恐懼敵軍的侵擾。</br> 王爺如同他們的再生父母，如此恩情他更是記在心里，如今見王爺這般慘狀，心如刀絞，心中那股憤恨之意，更是難以咽下。</br> 那長椅上坐著的魏王爺微微睜眼，看向了那眼前半跪的副將。</br> 這些面孔都是那樣的熟悉。</br> 眼前的副將好似自己當初舉起大旗時一般，抱著滿腔熱血與憤恨。</br> “王爺！！”</br> 副將嘶吼出聲，叩首道：“末將張馳，愿隨王爺，殺破敵軍，護我大魏黎明，成萬古基業！”</br> 魏王半晌都沒有回應。</br> 歐陽風平靜的望著，目光又挪向了那堂下副官。</br> 府外傳來了一陣馬蹄之聲。</br> 陸續之間，又有數位武將前來。</br> “末將張遠，拜見主上！”</br> “藍成余，拜見主上！”</br> “末將易燁，拜見主上！”</br> “末將……”</br> 在知曉事情后，這群武將第一時刻全都趕了過來，有的甚至連衣裳都有些凌亂，未曾來得及整理。</br> “我等，誓死追隨主上，百死不悔！！”</br> 齊聲之下，響徹整個王府。</br> 魏王爺平靜的望著躺下跪著的十余位武官，魏地雖弱，卻并非等閑之軍，眼下武官，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跟隨著他平定了四方的戰亂。</br> 氣勢盎然，這些武官眼中沒有半分畏懼。</br> 他們的目光齊齊望著那位王爺，于他們而言，心中都抱著必死的決心，無論成敗，他們都要追隨此人，就算成為那累累白骨的其中之一，也不后悔。</br> 歐陽風一時之間也有些愣神。</br> 他記得這些武將，平日里，他們總是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有些甚至都不算是什么好人，瞧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此刻，卻是那樣的堅定。</br> 歐陽風不知道魏王爺是如何做到的。</br> 他莫名之間對于那同樣不著邊際的‘魏王’，有了些許不一樣的感覺。</br> 他在想，這位魏王爺到底是做了些什么，才能讓這樣一群人，這樣拼死不悔的追隨在后。</br> 歐陽風一直以為，這群人其中有大半都會臨陣脫逃。</br> 可如今，幾乎全都到了。</br> 堂中靜了許久。</br> 那長椅之上的人影卻是在許久后傳出了一道嘆息之聲。</br> “降吧。”</br>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齊齊望去，更多的是不敢相信。</br> “王爺！”“主上！”</br> 眾將在頓時紅了眼，有的站起嘶吼道：“主上，我這便派大軍前去，將那敵軍殺的片甲不留！”</br> 那武將轉身。</br> 卻又聞那魏王沉重的聲音傳來。</br> “本王說，降吧……”</br> 此言過后，殿中再沒了聲響。</br> 歐陽風輕嘆了一聲，他閉上了雙眸。</br> 他早該想到的。</br> 這位王爺，從不會虧待任何人，他的善心留給了黎明百姓，同時，也留給了自己麾下的這些將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