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的啊。”</br> 趙霖笑了笑,拍了拍陳長生的肩膀,說道:“修行有什么好的,多累人啊,想想就嚇人。”</br> 說話間臉色都變了,連連搖頭,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br> “嚇人?怎么個嚇人法?”陳長生問道。</br> 趙霖說道:“盤算一下其實就明白了,這人呢,到底都要經(jīng)歷一些事情的,我可做不到像道人那樣清凈,沒那個境界,什么勞子心如止水,可得了吧,辦不到辦不到,你想想,自己親近的人要是都沒活的過自己,那該怎么辦啊,親眼瞧著那些人故去……”</br> 趙霖說著說著,卻見陳長生忽的沉默了。</br> 他頓時止住了話語,不再繼續(xù)往下說了。</br> 陳長生回過神來,問道:“怎么?”</br> 趙霖?fù)u了搖頭,說道:“不說了。”</br> 陳長生也沒問什么,只是靜靜的釣魚。</br> 趙霖看著他這般,眼前這位應(yīng)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可如今他瞧著,卻顯得尤為凄涼,就這樣孤獨一人,在這江上釣魚。</br> 這哪里是什么悠閑……</br> 趙霖輕嘆了一聲,說道:“你也挺慘。”</br> 陳長生頓了頓,說道:“彼此彼此。”</br> “嘿!”趙霖頓時就后悔了,早知就不該安慰這家伙。</br> 可轉(zhuǎn)念一想,趙霖也沉默了。</br> 其實還是擔(dān)心自己手底下那群將士們,也不知往后能不能過的好,落到那晉王雁王手里,會不會遭受到區(qū)別的待遇。</br> 陳長生見他沉思著,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你是為了這魏地的百姓,還有你手底下的那些士卒才降的吧。”</br> 趙霖聽后卻是否認(rèn)道:“怎么可能,你也不想想,這戰(zhàn)事本就沒什么轉(zhuǎn)機了,再堅持下去也是輸,打急眼了那兩個不得把我千刀萬剮吧,早些降了,說不定還能茍活幾年。”</br> 陳長生笑了一聲,無奈搖頭。</br> 趙霖見他這般,還嘴硬道:“你還別不信,我這人可是貪生怕死的很。”</br> “是嗎?”</br> “是啊。”</br> “唔,其實說來,漠北那邊有了些許動靜,說不定過段時日還會南下,到時候雁王必定分散,你魏地的確是有機會的。”</br> 魏王爺聽到這話頓時一愣。</br> “你放屁!”他罵了一句,說道:“北漠的那群人才被打回去,怎么可能這么快就重新攻下來,沒可能的!”</br> 陳長生說道:“話是這么說,但是人家要活命啊,漠北的天一年比一年冷了,作物不生,肉食不見,活下來更是難上加難,打下來說不定還能活,不打下來就只有活活餓死,凍死。”</br> 趙霖的臉色一變,心中思索了片刻,原本提起的些許心緒卻又忽的沉了下來,變得頹廢了幾分。</br> 趙霖說道:“沒有雁王,也有晉王,能穩(wěn)住的可能不大,就算真打贏了,我魏地兵力估計已經(jīng)損失了大半數(shù)了,后面也沒有我魏王的位置了。”</br> 陳長生聽后微微點頭,說道:“還算冷靜。”</br> 趙霖撇了他一眼,說道:“合著你拿我逗悶子呢?”</br> 陳長生笑道:“塞翁失馬安知非福,抽身出來,也不見得是壞事。”</br> 趙霖舒了口氣,默不作聲。</br> 頓了片刻后卻是問道:“你這是哪的典故?”</br> 陳長生頓了一下,說道:“瞎說的。”</br> 趙霖?fù)u了搖頭,也沒細(xì)問。</br> 但其實陳長生說的也沒錯。</br> 其實相比而言,這是魏地最好的結(jié)局了。</br> 陳長生抬起手來,扯動魚竿。</br> “誒。”</br> “撲通”一聲,魚兒脫鉤,掉進(jìn)了水里。</br> 陳長生見此搖了搖頭,說道:“可惜了。”</br> 趙霖瞧了一眼,說道:“不已經(jīng)有一條了嗎,夠了夠了。”</br> 陳長生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你便不用吃了。”</br> “嗯?”</br> 趙霖連忙道:“等會等會,這么大條魚,你一點不分我?”</br> “這是陳某的。”</br> “你胃口這么大?”</br> “是啊。”</br> “你……”</br> 趙霖都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br> 跟陳長生說話真是吃力,這家伙一罵起來就跟條死魚一樣一擺,壓根不跟你爭,反而能把你氣死。</br> 趙霖道:“我自己釣!”</br> 陳長生笑了笑,將魚竿遞給了他。</br> 夜里竹筏停在了一處岸邊。</br> 也不知道這里是哪。</br> 架起了火堆,烤起了魚兒。</br> 值得一提的是,趙霖一條魚都沒釣起來,他直說是這水里的魚不給他面子,對著水下面的魚罵了好幾句。</br> 陳長生烤魚,趙霖便在一旁躺著。</br> 聞不著,就不餓。</br> 但那香味越重,他就越是饞。</br> “真不分我?”</br> “不分。”</br>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懂不懂啊。”</br> “陳某偏要獨樂樂。”</br> “%6&&*”</br> 趙霖罵的有些難聽。</br> 陳長生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烤魚。</br> 趙霖嘴里生了口水,緊咬著牙不去看那烤魚。</br> 他又去看那烤魚的陳長生。</br> 這家伙沒有半點仙人做派,比那青仙觀里的真人還要不入,啊不,這二者應(yīng)該就不足以相提并論,論起道行說不定陳長生勝那么一籌,但論起德行,那可真是云泥之別。</br> 這家伙不要臉。</br> 唉……</br> 趙霖?zé)o奈,但想想餓一晚也沒什么。</br> “魚烤好了。”</br> 忽然之間陳長生道了一句。</br> 趙霖微微偏頭,說道:“你太不是人了,不分我還要講兩句饞我。”</br> 陳長生說道:“真不吃?”</br> 趙霖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陳長生,又看了一眼那冒著熱氣的烤魚,說道:“真分給我吃?”</br> 陳長生點了點頭。</br> “分多少?”</br> “都給你。”</br> 趙霖狐疑的看了一眼陳長生,說道:“你莫不是又耍我。”</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沒耍你。”</br> 趙霖將信將疑,走了過去。</br> 他伸出手來,接過烤魚,聞了聞。</br> 的確是香!</br> 身處落魄時,瞧見這些更是覺得香了。</br> 趙霖要下口的時候頓了一下,問道:“你怎么改主意了。”</br> 陳長生道:“本來就是烤給你的,就當(dāng)是替魏地的百姓謝過你。”</br> 趙霖手臂一怔,將手里的烤魚遞了回去。</br> “我說了,是我自己貪生怕死。”</br> 陳長生卻道:“安心吃吧。”</br> 趙霖的目光瞧著那火堆,他搖了搖頭。</br> 陳長生見他這般,隨即道:“你不吃,陳某可吃了。”</br> 就在陳長生要下口的時候。</br> 那烤魚卻被趙霖?fù)屃诉^去。</br> 他搶過手中,什么話都沒有說,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br> 借著那火光,陳長生瞧見了他眼眶之中泛起了些許微紅。</br> 他沒過問。</br> 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位‘王爺’大快朵頤。</br> 吃著吃著,那淚水就從那大男人的眼里打落了下來。</br> 他失聲痛哭,臉上淌著淚。</br> “老子下輩子,再也不做什么善人了,再也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