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那么個道理。</br> 當初封仙大會之時,他們為尋一線生機,依附于人道氣運,不受天地所斥,故而成為仙官,這是機緣,但同樣也有責任。</br> 既處其位,當謀其事。</br> 若什么都不做,要他們干嘛。</br> 鹿綺山也是覺得如此,她起初之時,便知曉這仙官的位置不是白當的,后來又得那通天江的天江娘娘指點,故而才反應了過來,人道的庇護也非易事。</br> 就算拋開這些,也應當無愧于心才是。</br> 陳先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br> 鹿綺山出門相送。</br> 一直將陳長生送到了山腳下。</br> “有勞了,就送到這兒吧。”</br> 鹿綺山微微點頭,說道:“先生一路順風,若有難事,只需喚上一聲,我妖坊定當竭力相助。”</br> “那就多謝了。”</br> 陳長生笑了笑,他的目光望去,卻是瞧見了那山腳下的被鉗子擒住的趙霖。</br> 他這才想了起來,說道:“還有一事,險些忘了說了。”</br> 鹿綺山頓了一下,說道:“先生請講。”</br> 陳長生指了指那山下掛在鉗子上的趙霖,說道:“陳某這次來還帶了個人,論起才能與謀略,其定能助妖坊更上一層樓,只是他如今尚且還有些不能接受,若是他愿意的,林鹿仙官記得照拂一二。”</br> 鹿綺山看向了那人,肉眼瞧著,卻也沒看出有什么不一樣來。</br> 陳長生說道:“當然,若是他不愿意的話,那也不必強求于他。”</br> 鹿綺山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她點了點頭,暗暗記下此事。</br> 但她的神色卻是尤為認真。</br> 目光也落在趙霖身上遲遲未有挪開。</br> 先生都看好的人,豈是尋常。</br> “那便告辭了。”</br> 陳長生道了一句,隨即往那山下走去。</br> 鹿綺山微微拱手,目送著先生離去。</br> 望著這位先生的背影。</br> 這道身影略顯孤單,跟當初在靈籠時所見一般無二。</br> 其實就算到了如今,她也不明白這位先生到底在追求些什么,給她的感覺,就好像先生是個無所事事的游人,看似自由瀟灑,可身上卻又滿是無奈的味道。</br> 鹿綺山眨了眨眼,回過神來,隨即回了妖坊。</br> 陳長生就這么走了,他也沒有去解救趙霖。</br> 在他看來,趙霖如今已經有了選擇,該怎么樣,那便是他自己的事了,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活法不同罷了。</br> 不必強求什么。</br> 趙霖被掛在鉗子上,他嘆了口氣,左右張望著等待陳長生來救他。</br> 在某個時刻,他卻是瞧見了一道身影從遠處的山澗走過。</br> 其身影,倒是與陳長生有些相似。</br> “嗯?”</br> 趙霖愣了愣,卻又覺得不太可能。</br> 姓陳的該不至于把他丟這里吧。</br> 應該不會。</br> 誰料他沒能等來陳長生,卻等來了一位貌美的女子。</br> “青梭。”鹿綺山喚了一聲。</br> 青梭看向來者,笑道:“鹿姐姐,你怎么來了。”</br> 鹿綺山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道:“把他給放下來吧。”</br> 青梭愣了愣,“他?”</br> “嗯。”鹿綺山說道:“姐姐找他有事。”</br> 趙霖愣了愣,被放下來后有些不知所措。</br> 他試著問道:“敢問姑娘,是陳兄讓你來救我的嗎?”</br> 鹿綺山搖了搖頭,說道:“陳先生已經走了。”</br> “走,走了?!”</br> “對。”</br> 鹿綺山看著他,說道:“先生說,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你也可以先入我妖坊待上幾日,再作決定。”</br> 趙霖張了張口,眼中有些茫然。</br> “他把我給賣了……”</br> 他嘴里嘀咕著,心中大罵了起來。</br> “乃乃的!他真把我給賣了?!”</br> 趙霖氣憤的跺腳,一腳揣在了一旁的石頭上,可隨即卻是疼的抱起腳跳了起來。</br> “嘶……”</br> 他揉了揉腳踝,問道:“你給了他什么好處,他就這么把我給賣了?!”</br> 鹿綺山見眼前之人這般搞怪,也不禁笑了出來,說道:“先生沒要好處。”</br> 趙霖聽后氣不打一處來,說道:“這混賬東西是瞧不起我,覺得我不值什么錢是吧,好好好,好好好!”</br> 鹿綺山略顯無奈道:“先生不是那個意思。”</br> 趙霖輕哼了一聲,不再作聲。</br> 他蹲坐了下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br> 大抵是因為姓陳的就這般將他給丟下了,他一直以為他們兩人是兄弟的。</br> “虧的我還回來了……”</br> 趙霖嘴里嘀咕著,又搗鼓著罵了幾句。</br> 鹿綺山問道:“先生說了不強求,若是閣下不想留下的話,我這便放你離去。”</br> 趙霖聽后思索了起來。</br> 不知過了許久。</br> 坐在地上的他抬起頭來,道了一句:“我隨你上山!”</br> .</br> .</br> 陳長生來到了江邊停靠竹筏的地方。</br> 卻見已經有人在這兒等候多時了。</br> 是那‘小乞丐’。</br> 如今也不能叫他小乞丐了,年歲大了許多,說不上歲數小了。</br> 乞丐站起身來,看向了陳長生。</br> 陳長生的步子停了下來,問道:“你怎么在這。”</br> 乞丐張了張口,說道:“先生將我的錢袋都騙走了,我沒地去了,沒飯吃,要餓死。”</br> 陳長生無奈一笑,說道:“你這一身本領,怎么就餓死你了。”</br> 乞丐撓頭一笑,說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br> 陳長生笑了笑,隨即又問道:“那你現在是什么意思,訛上陳某了?”</br> 乞丐聽后連忙搖頭,說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有件事想請教一下先生。”</br> 陳長生聽后道:“什么事?”</br> 乞丐張了張口,卻好似有些難以啟齒一般。</br> “嗯?”陳長生眨了眨眼。</br> 乞丐舒了口氣,低下頭道:“我,我不知道該去哪里……”</br> 陳長生聽后有些不解,問道:“你是想讓陳某為你指一條明路?”</br> 乞丐連連搖頭,說道:“不不不,也并非是求先生指點,我說不知道該去哪里,其實,其實……”</br> 他抿了抿唇,說道:“其實就是字面意思。”</br> 他漂泊在這世道之中,左右無親。</br> 何去何從,他難以知曉。</br> 人生也無意義,一切好像都是空的。</br> 陳長生愣了愣,有些意外。</br> 半晌之時,他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br> “我姓寧,叫寧不凡,是那個老和尚給我取的名字。”</br> 陳長生點了點頭,隨即道:“我載你一程吧。”</br> 寧不凡愣了愣,隨即面露喜色。</br>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