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才過,坊間彌漫著一股雨水之味,屋檐上殘存的雨水順著低落下來,濺起些許水花。</br> 陳長生記得年幼時候,他最喜歡聞的便是雨后的這股雨水味道,給人帶來一種清新之感。</br> 陳長生一邊走著,一邊問道:“陳某倒是沒想到你會回來的這么早。”</br> 墨淵解釋道:“還得多虧了先生,過了西橋之后,便一路暢通無阻,不過兩個多時辰,墨淵便入了江海,又因那先生一言《龍經》墨淵得了三分龍威,化龍也快了許多。”</br> 陳長生問道:“如今有何打算?”</br> 墨淵頓了一下,說道:“還沒來得及考慮,但若是真要說的話,墨淵還是想留在大景的,只不過……”</br> 他嘆了口氣,卻又沒往下說。</br> 陳長生說道:“心里過意不去?”</br> “嗯。”</br> 墨淵說道:“大景唯有這一條大江,西橋過劫之時,龍君有恩于我,墨淵也不能忘恩負義。”</br> 陳長生想起那日的老龍王。</br> 看似話都寫在臉上,但實際上早就打好了算盤。</br> 老龍王就是知道墨淵必定能過西橋,所以才將十五滴真龍血還給墨淵的,看似是善意之舉,實際是明哲保身之策。</br> 因為這樣一來,墨淵也沒有任何理由再留在大景。</br> 陳長生問道:“那你此次回來……”</br> 墨淵答道:“墨淵此次回來,是為了見先生的。”</br> 陳長生腳步微頓,看向他道:“如今你已化龍,世間何處不能去,難不成還真回來給陳某當坐騎?”</br> 墨淵聽后笑了一下,說道:“若是先生不嫌棄的話。”</br> “你還真想?”</br> 陳長生聽后愣了一下,搖頭說道:“陳某現在還能走路,大概是無需坐騎。”</br> 墨淵無奈一笑,說道:“先生,墨淵的確是想跟著先生,還望先生成全。”</br> 陳長生擺手道:“陳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將來要去的地方也還多著呢,再者說你如今已是真龍,別再想著給人當坐騎了,倒不如想想之后要去何處。”</br> 說著,陳長生便邁步往前走去。</br> 墨淵緊跟其后,他知道先生是在意他真龍的身份,也是先生看好它,所以才會如此。</br> 但先生越是這樣說,他就越是想跟著先生。</br> 再者說,這天地之間,所有龍族如今都欠著先生一個人情。</br> 給先生當坐騎,不丟人!</br> 陳長生本以為墨淵會就此作罷,不曾想他低估了墨淵的堅持。</br> “先生?先生?”</br> “先生,墨淵是真的想跟隨先生左右,并非是奉承先生。”</br> “先生不妨再考慮考慮,真龍坐騎還是很威風的,比仙劍快的多啊,可日行萬里,遨游天地,先生……”</br> 陳長生聽到這話一愣,看向墨淵。</br> 墨淵臉上帶著無辜的笑容。</br>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你好像……”</br> “跟陳某想象的有些出入。”</br> 事實證明,墨淵的確跟陳長生想的差別巨大。</br> 興許是之前危難在即,所以墨淵才沒有暴露本性,如今才是他真面目。</br> 他就像是那街邊的小販一樣,不停的在陳長生的耳邊推銷自己,求著先生要他當坐騎。</br> “先生,墨淵很快的。”</br> “……”</br> 陳長生一時語塞,他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是好。</br> 這家伙多少有點不對勁!</br> “等等等等。”</br> 陳長生連忙讓他打住,說道:“你呢,該去哪去哪,陳某真不缺坐騎。”</br> 多新鮮啊,一條真龍,求著別人收他當坐騎。</br> “先生煉丹嗎?我還有龍息,可助先生煉丹,定然事半功倍。”</br> “你有點骨氣好不好?”</br> “墨淵能走水化龍,全因先生相助,還望先生收下墨淵!”</br> 墨淵低著頭,等待著陳長生的答復。</br> 陳長生本想拒絕,不曾想話還未說出口來,身形忽的一顫。</br>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來。</br> 墨淵忽的聽到一聲嘆息。</br> 他心中忐忑,等待著先生的答復。</br> “先生?”</br> 墨淵弱弱的問了一句,但卻不聽先生回答一言。</br> 他抬起頭來,忽的有些茫然。</br> 先生的身影已然不在原地。</br> 墨淵感知了一下,方圓百里,他都不曾感知到先生的存在。</br> 他站在街上,環顧四周。</br> “陳先生?”</br> 墨淵試著又喚了一聲。</br> 他站在原地,忽的有些懊惱。</br> 他心中暗嘆一聲,只當是自己的反應太大,把先生都給嚇跑了。</br>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br> 墨淵搖了搖頭,忽然間不知道該往哪走了。</br> 他又忽然想起了之前那個茶攤里的人,先生似乎說過,之后還會去找那個人。</br> 墨淵邁開步子,隨即便順著方才來時的路走了過去。</br> 鐘正元正看著那茶杯發呆。</br> 他在想方才那位青衫先生。</br> 到底如何做到的?</br> 竟能讓真龍俯首!</br> ‘恐怕比我想的還要不得了。’鐘正元心中這般想著。</br> 但當他一抬手,卻忽見先前所見的真龍走來。</br> 墨淵徑直走來,在鐘正元的面前坐下。</br> 鐘正元連忙拱手道:“鐘某見過真龍!”</br> 墨淵擺了擺手,說道:“陳先生不見了,但先生說他還會來找你。”</br> 鐘正元有些不解,問道:“不知真龍此話何意?”</br> 墨淵說道:“我找不著先生。”</br> “原來如此。”</br> 鐘正元明白了過來,心中卻是有些惶恐,說道:“可是陳先生或許只是說的客套話,并不會真的來找鐘某。”</br> 墨淵搖了搖頭,說道:“陳先生說會來找你,那就定會來找你。”</br> 鐘正元眨眼道:“那若是不來呢?”</br> “不來……”</br> “再看便是。”</br> 墨淵道了一句,接著問道:“話說,你之前跟陳先生在聊些什么?”</br> 鐘正元回過神來,隨即便解釋了一下之前與陳先生算卦之事。</br> “你懂算卦?”</br> 墨淵想了一下,他覺得能與陳先生比算卦的人定然道行不淺,于是便說道:“不知能否算算先生何時來?”</br> 鐘正元想了一下,說道:“可以一試,但以鐘某的道行,恐怕算不出來。”</br> “試試也無妨嘛。”墨淵說道。</br> 鐘正元心想也是,于是便拿出三枚銅錢隨即拋了起來。</br> “叮啷……”</br> 三枚銅錢落桌。</br> 墨淵問道:“算到了嗎?”</br> 鐘正元看著那卦象,忽的一怔,他盯著那卦象許久,覺得怪異。</br> “怎么了?”墨淵問道。</br> “這……”</br> 鐘正元忽的回過神來,“鐘某,鐘某不曾算到。”</br> 他似乎有些慌張,極力掩飾著自己。</br> 墨淵嘆了口氣,說道:“想來也是,先生的行蹤本就難尋。”</br> 鐘正元面色鎮定,然而心中卻是驚駭不已。</br> 方才那卦象,實在太古怪了。</br> 他其實是算出來了的,只是不敢說罷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算的到底對不對。</br> 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就死了呢!</br> 鐘正元認為,自己一定是算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