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王宮因地勢處于西戎最高,與山下的溫差極大,是以在山下人穿上兩件厚衣時,本就雪白的王宮已經落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蕉芋,你所說當真?”
西戎王手里拿著一個矮腳杯,似乎對那杯子很有興趣似的,眼睛沒有分出一絲余光給跪在下面的蕉芋。
蕉芋覺得自己的小腿已經軟了,但她還是強撐著鎮定回答:“沒錯,王上,奴婢不止一次聽到那幾個大渝人在謀劃。”
“謀劃什么?”
“謀劃……危害我們西戎的之事。”
“你覺得,就她們幾個人,能對我們做出什么?”西戎王將矮腳杯遞到蕉芋的面前:“這是工人們新制作出來的夜光杯,好看嗎?”
蕉芋一愣,眼神只在杯子上匆匆劃過一眼,根本不敢多看:“好…好看。”
稀里嘩啦一聲響。
西戎王漫不經心地放開手,把夜光杯直直地摔落在地,好看的玻璃碎成一片片的碎片,竟有一絲殘缺之美。
“好看又怎么樣,還不是什么用都沒有。”
蕉芋覺得自己已經遏制不住身體的發抖了。
“所以…這就是你來請罪的理由?”
西戎王眼里透出失望:“只要沒有實質的證據,寶華肯定還會護著她的。”
“奴婢找人打了一頓那個鴻爪,好歹…好歹能出出氣。”
“嘖你可真有意思,明明是私怨,現在竟說是為了我出氣?”西戎王眼里閃過一絲嗜血的狠意,不待蕉芋想要求饒,食指與中指之間就夾了一片夜光杯的碎片往她的耳后一劃。
一陣風動。
蕉芋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一息過后感受到自己的腦袋還在脖子上,突然有一種劫后余生的喜悅。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
蕉芋趕緊跪好,不停地朝西戎王磕頭。
白皙的額頭大力的觸碰堅硬的地磚,蕉芋突然覺得好像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流了出來,不由伸出手往耳后一摸。
血。
大片的鮮血染紅了她的手掌,與她驚懼與茫然的眼神格外相配。
看到這一幕,西戎王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那么一點點,于是大發慈悲地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蕉芋的身子一抖,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眼里閃著希冀的光芒。
“噗。”
利刃捅進肉里,發出輕微的穿透聲,西戎王一手提著蕉芋的頭發,一手將玻璃碎片沿著剛才割出來的傷口直直得插進去。
鮮血一下子濺出來,濺在了地磚上、濺在了王座上、濺在了他的手上,還濺在了他的眼里。
蕉芋拼命的掙扎,卻怎么都逃不脫西戎王的禁錮,直到感受到生命力越來越弱,她的眼里透露出了深深的后悔。
如果…如果當初自己一心一意跟著夫人就好了。
但世界上沒有如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曾經的選擇而付出相應的代價。
眼見蕉芋的眼神失去了光彩,西戎王似乎看盡興了表演一般,將她隨手甩在地上,伺候的宮人默契地低頭進來處理現場,動作熟練,似乎早已做過上千次。
等到殿內如最開始一般光潔如新時,西戎王才動了動,吩咐人留下蕉芋的尸體好好放著,又確認了一下野利寶華正在上朝,便胸有成竹的派人去宣了鐘撰玉與鴻爪。
他倒要看看,現在有誰能救得她們!
·
“鐘撰玉,你的人蓄意報復我們西戎女官,是不是得給我個交代?”
西戎王保持著似笑非笑的姿勢蹲在他的王座上。
鐘撰玉瞥了眼放在正中間仿佛生怕她看不見一樣的蕉芋的尸體,不慌不忙地回道:“回王上,蕉芋不是鴻爪殺的。”
“哦?可有證據?”
鐘撰玉心里深深嘆了一口氣,對方是西戎王,擺出誰主張誰舉證的那套對他沒用,腹誹這個西戎王孜孜不倦地給她找事,真是閑的慌,一邊問道:“王上既然說是鴻爪殺的人,請問鴻爪是在哪里殺的人?什么時間殺的人?又是如何殺的人?”
“野利府里,剛才,割脖,大出血而死。”
西戎王直視著她,一一作答。
“是嗎?”鐘撰玉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可是我瞧著,蕉芋似乎是在這個殿內遇害的啊?”
“哦?鐘姑娘何出此言?”
鐘撰玉似乎很心累的嘆了一口氣,與一直死魚眼的鴻爪對視一眼,緩慢說道:“王上您能不能不要把我們當傻子,您沾了那么大血的衣服都還沒換呢!”
西戎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濺圖”,面不改色:“這是雞血。”
行唄,反正就是要找個罪名把我們治罪唄。
鐘撰玉拉著鴻爪席地而坐:“那撰玉沒什么好說的了,王上請便吧。”
西戎王危險地瞇起眼,他發現這一次,鐘撰玉似乎不怕他了:“你是在等寶華來救你嗎?現在是上朝時間,等她收到消息,你恐怕尸體都涼了。”
“不一定哦。”
鐘撰玉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不慌不忙的與西戎王嘮起了家常:“說實話,您當王上一定很輕松吧。”
“嗯?”
西戎王腦中警鈴大作,謹慎的沒有接話,本想直接動手殺了,但心中又實在好奇,想聽聽她要說些什么。
“據我來西戎的這段日子所見,王上似乎不用上朝不用搭理朝政,整日只要關心自己想要關心的事情就夠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很是羨慕王上這種生活呢。”鐘撰玉伸了個懶腰:“只是,我要是王上,可不敢就這么放心的將大權旁交給別人。”
“畢竟我們大渝有一句話叫做,人心隔肚皮。別人肚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你怎么知道呢?”
西戎王眉頭緊皺,袖子里滑出適才的玻璃碎片欺身上前:“你竟然在挑撥孤與寶華!”
鐘撰玉一個迎風回浪便躲開了,連腿都沒有伸直,不過一眨眼就人就在挨著門口的更遠處坐著了。
“王上誤會草民了,草民不過與王上閑聊罷了。”
鐘撰玉揚起一個惡意的笑容,在西戎王又一次欺身上前時,與鴻爪對視一眼,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巧妙的避開要害處,讓鋒利的玻璃碎片直接劃開了她的肩膀。
傷口不大,卻很深,疼得鐘撰玉悶哼一聲,然后在鴻爪眼神的暗示下,往左邊直直一倒。
不偏不倚直接砸在野利寶華匆匆趕來的腳邊,腦袋與地面接觸,發出悶悶的撞擊聲。
昏迷前,鐘撰玉不由感嘆,唉,自己果然長大了,連這種內宅爭斗的心機套路都會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