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與湛州湛州西城門有一點距離,但與鐘撰玉預測的西戎糧草所在地更遠,按理來說,林榮他們不應該在這里就對上西戎人的啊?
鐘撰玉蹩眉,一雙眼睛細細地掃了周圍,試圖掌握現在的情況,倒是秦白瑞瞇著眼睛看了半天,突然驚呼一聲。
“這些西戎人是三年前追著我打的那些!”
鐘撰玉一愣,使勁回想才想起來自己一直都只是耳聞的“秦白瑞逃難史”。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不是西戎派出來的軍隊,而是西戎的王都守衛兵?”鐘撰玉說著,也仔細去看了那些西戎人的臉,可惜她對于這些與自己長相差異過大的西戎人有些臉盲,根本看不出什么熟悉的痕跡。
不過除開臉,她在衣著上也瞧出了與攻城的那部分西戎軍隊的不同。
攻城的西戎軍隊身穿重甲,而這些人的盔甲卻輕便了許多,看著確實不像是要上戰場的樣子。
而現在的王都……
“這些人恐怕是來抓我的。”鐘撰玉小聲道,引來秦白瑞馬上想要抱起她往回跑的念頭。
鐘撰玉按了按秦白瑞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接著說道“看他們的情況是才撞上不久,而且按他們的站位來說,應該是林將軍他們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不慎遇見的……我們得幫幫他們。”
秦白瑞認命的嘆了一口氣,然后掂量了掂量手中的劍“你說怎么幫,我去。”
“那倒也不必……”鐘撰玉眼珠一轉,拉上秦白瑞騎著馬又跑遠了一些,然后收集了一捆干草點燃。
干草燒著的味道十分刺鼻難聞,不一會兒就傳到了那邊正在混戰的雙方鼻子里,然后他們就聽見遠處傳來的西戎話“糧草被大渝人燒了!大渝軍隊打來了!快撤退啊!”
這聲音隱隱約約聽不真切,但伴隨著這個聲音的是凌亂的腳步聲,一聽便是很多人正往這個方向而來。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語句也逐漸清晰起來“快撤退啊怎么跑那么慢!大渝軍隊都追在屁股后面來了——!”
正在混戰的湛州守備軍沒幾個人聽得懂,但那些輕裝的西戎小隊可是都聽了個,幾個主事的將領對視一眼達成攻勢,然后在聲音逼近之前趕緊撤退了。
林榮一行人也不是為了誅殺他們來的,見他們撤退便不再追,而是握著武器警惕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嘩——”
兩個人影突然從一人多高的草叢里冒出來,唬得湛州守軍們心里一驚,然后他們就看見鐘撰玉滿臉笑容地跳了出來。
鐘撰玉雖然身上的衣甲不合身甚至還破破爛爛,一頭黑發在腦后扎成了一束,只有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臉上也滿是血污,但卻更加突出了五官的明艷好看,此時笑著看著他們,仿若牡丹開在了冬日里,有一種不合時宜卻意外平衡的美。
“鐘姑娘?你怎么來了?”林榮意外地挑了眉,又看了看她手上還拿著一大捆樹枝,有些了然“剛才的動靜就是你們整出來的?”
“當然。”
鐘撰玉拉著秦白瑞給雙方做了個介紹,還說明了湛州現在的情況讓林榮不要憂心,才問出了她來這里的目的“春和呢?”
林榮朝她感激地一點頭“我們燒了糧草后正在往回趕,結果遇到了剛剛這個西戎小隊,他們一看見春和二話不說就動手了,我們只得應戰,為了不波及到春和,便讓人護送著她去一旁暫且躲著。”
“那勞煩林將軍帶路了。”
林榮也趕著回去,便也不多說廢話讓人趕緊帶路。
此時他們身處的地帶是那條與西戎相隔的大河的另一側,地勢頗高,兩面懸崖,此時他們正是往臨河的另一邊懸崖方向走。
越走,鐘撰玉越心驚。
因為他們在地上看見了大量的血跡,一路滴到懸崖邊。
秦白瑞見鐘撰玉臉色不好,便出言安慰“別擔心,春和那么機靈,肯定沒事的。”
鐘撰玉勉強地笑了笑,腳下步伐逐漸變快。
然后他們就看見了護送春和的幾個將士的尸體,不是一起發現的,而是每個個十來米發現一具。
鐘撰玉心下一沉,只覺得眼前發白,到了最后耳邊除了自己呼喊春和名字的聲音,似乎再也聽不到旁的聲音了。
血跡最后到了懸崖邊就戛然而止。
這懸崖說是懸崖,但不是那種光禿禿一眼看到便知是懸崖的那種,而是隱在雜草與零星幾棵大樹下,地勢向上,如果不是走到了面前,根本不知道前方是沒有路的懸崖。
湛州守備馬上四散開來尋找春和,但春和若是在這里,那聽見他們的喊聲肯定會出來的。
所以結果不言而喻了。
鐘撰玉蹲在懸崖邊,努力伸出上半身往前探,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秦白瑞看得心驚,連忙拉住她的手“你小心一點,別掉下去了。”
鐘撰玉沒有回話,反而頓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指著下面“……秦白瑞,你看那個是不是春和!”
秦白瑞一聽也連忙趴下探出上半身往下看,果然看見山壁上有一個女子躺在凸出的一塊石頭上,旁邊有一株不算大的樹撐著,堪堪沒讓她掉下去。
見了春和,鐘撰玉心中便燃氣了希望,但她又喊了幾聲春和卻還是沒有醒來,于是鐘撰玉當機立斷“有沒有繩子,放我下去,我把繩子寄到春和身上你們把她拉上來后,再把我拉上來。”
“不行!”秦白瑞第一個反對“太危險了,我替你去!”
鐘撰玉也反駁“不行,我們不知道下面的實際承重,這種情況下重量最輕的我下去才是最好的。”
秦白瑞還想反對,但鐘撰玉默默寄了兩根繩子到身上,把其中一根的繩子遞到了秦白瑞的手上“有你拉著我,我肯定不會有事的。”
……行吧。
秦白瑞知道是勸不了她了,于是將繩子在自己身上也繞了好幾圈,鄭重地點頭。
鐘撰玉的身手很好,幾個呼吸間就蹬著山壁踩在了那棵樹上,小心的試探春和的鼻息后,驚喜地發現還有呼吸,便馬上將另一根繩子寄到了春和的身上,示意湛州軍們往上拉。
繩子很牢固,湛州軍們的力氣也很大,預計的意外都沒有出現,直到上面的人接到春和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連秦白瑞臉上都松快了一些。
現在就只差鐘撰玉了。
鐘撰玉朝著秦白瑞自信一笑,正要抬腳往上,就感覺身下一輕。
不是她踩著的這棵樹斷了,而是秦白瑞腳下的那一塊土地直接塌了!
秦白瑞掉下懸崖的那一瞬間,心中只有無限的后悔。
如果他不把繩子綁在自己身上,鐘撰玉也不會被他連累一同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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