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技術很好,你應該相信這一點,小于。舊金山就是這樣的山路,所以習慣就好。”
卡萊爾輕柔一笑,剛才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清冷的五官瞬間綻放出奪目的神采,展小于默默轉開臉,心里暗暗提醒自己,這個醫生在4個小時前只吃了半口自己做的點心,不要被他的美色所迷惑。
作為一個廚師,最不能忍的就是自己做的東西被食客糟蹋,哪怕半個小點心也不行
已經做了n年大廚被各種人捧慣了的展小于在心里傲嬌地想。
“剛剛你一早就發現凱麗是賣酒的姑娘了是不是”
一陣沉默后,展小于主動開啟一個新的話題。
“嗯對。她身上的身衣服比較特別,標簽很明顯,推廣酒的工作人員都會穿成那樣。我開車看到你們的時候就發現了。”卡萊爾表情輕松的地說。
“但她看起來和那些姑娘不一樣,至少是個好姐姐”展小于小聲嘟囔,聲音低到了連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心里默默說話。
但顯然卡萊爾聽到了,他點點頭,附和說“啊,是的。沒有人說推銷酒水這個職業怎么樣,她獨自一人養活她自己和她弟弟,還是數學心算的冠軍,挺不容易的。”
展小于轉過頭,“心算冠軍那是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個比賽。對數字敏感、算數厲害的人會從比賽里脫穎而出。我恰巧了解一些這些獎常年被硅谷的私立學校壟斷,因為教學質量的問題她在公立學校拿這個獎已經很難得了。”卡萊爾半側過臉,似乎想到了展小于對于他開車不直視前方緊張的樣子,又迅速把頭轉了回去,“我剛才無意中看到了她堆在紙箱上的證書。實在不是有意的,視力太好有時也是一種苦惱,我很抱歉。”
“沒事。我想她應該不介意。”展小于瞅了一眼卡萊爾的盛世美顏,又匆匆轉過頭。
卡萊爾在一個小診所旁停下車,帶著展小于按密碼直接走了進去。
這間診所因為沒有病房,所以晚上也沒有值班的人,周圍一片黑漆漆、空蕩蕩。展小于見卡萊爾熟門熟路地打開了診所的電源開關,又從儲物間里拿出了一身新的白大褂,打開了其中一間診室,忍不住側目。
卡萊爾整理好著裝,在診室另一邊的洗手池認真洗手,白大褂罩住了卡萊爾的修身白襯衫和黑西褲,這副嚴謹認真的樣子倒真有了幾分醫生的姿態,他就像是知道展小于要問什么一樣,就著水流慢條斯理地說“我曾經在這個診所當過幾年醫生,診所的所長是我的老朋友,即便我現在離開了,他說我也可以隨意出入,使用任何設備。”
展小于出神地盯著身著白大褂的卡萊爾,心里的問題直接順著嘴角問了出來“卡萊爾,你多大了”
問完后展小于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自問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害怕被問年齡了當然家里的那三只不算,作為一個18歲已經82年的“大齡男青年”,他當然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是卡萊爾卡倫醫生長得過分年輕,看起來最多也不過三十歲的樣子,但無論為人處世還是說話神態,都顯得十分成熟。甚至可以說,不單單是成熟,更是更是一種看破一切淡然處之的模樣。有時候忽略對方年輕的俊臉,展小于甚至覺得自己在和一個已經須發皆白的睿智長者在說話。
但也不全是長者,因為展小于自己年紀也不小了,他時常覺得自己長著一張嫩臉天天招搖撞騙,平時嘻嘻哈哈笑笑就行,但又很難真實地融入“同齡人”的圈子里去,現在和卡萊爾在一起,兩個“嫩臉熟男”,反而讓他感覺輕松了許多。
卡萊爾抬起頭,眼睛的顏色竟然淺了許多,在斗毆時漆黑如墨的顏色褪了些,又回到了暖融融的金棕色,“你是說年齡嗎”
展小于自己找補了一句,表情稍稍不自然,摸了摸鼻尖道“啊我覺得你看著很年輕,但聽你剛才說的話,感覺你行醫資歷很深”
卡萊爾擦干手,戴上了橡膠手套,示意展小于坐在診室最中間的椅子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家父就是醫生,從小耳濡目染,可能也有一點點天賦吧學醫早,入行也早你介意我把襯衫從這里剪開嗎一會兒縫針可能不方便。”
“哦哦,當然不。”展小于看著對方幾下剪開了自己的襯衫袖,修長的手指挑開了之前的包扎,現在正在醫用燈下側著臉仔細觀察自己的傷口。
卡萊爾英挺的鼻梁在臉上留下一道迷人的陰影,燈下醫生的臉更白了,透出骨瓷一般的光澤,展小于徹底確定,卡萊爾的虹膜是金棕色的,之前漆黑如墨的眸子可能是他自己看錯了吧。
“先打一針,然后縫針,你的就醫記錄卡在身邊嗎或者你的國籍”卡萊爾推開了醫用燈,體貼地多問了一句。
“不在,我的病歷本都在國內,我是中國人,病歷本好像也不通用。”展小于坦然回答,又故作焦慮狀,“那那怎么辦只能回國打針嗎”
卡萊爾站起身走到準備臺邊,頭也不回地回答道“破傷風最好在24小時內接種,沒關系,你不必擔心,一切照原計劃就好。”
卡萊爾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從打針到縫針只用了半個鐘頭不到,而此刻,展小于已經披上自己的西裝外套,看著醫生收拾好東西拉掉電閘了。
“那么”展小于自覺到了道別的時候,但是一時有些難以開口,總感覺欠人家的人情越來越大,就在剛才卡萊爾還讓他一周后聯系他拆線。
“介意走走嗎這里后面就是貝克海灘,晚上的景色不錯,我們可以聊聊。”卡萊爾伸手指了指診所后面的沿海觀光路。
展小于說不上松了一口氣,還是提起一口氣,最終如釋重負地點點頭。
算了,該來的總要來
展小于不是傻瓜,活了一百年更不是粗神經的小白,他爺爺展慈能把他放到“人世間”霍霍,必然是對他放心的。如果說卡萊爾一開始只是路過順手救了自己,那還算說得過去。但是從警察局出來之后到現在。卡萊爾的一系列行為都很自然且反常。
自然的是卡萊爾的紳士態度,反常的是他過于“熱情”的行為。
倆人不是故交,卡萊爾完全沒有必要再為他二次處理傷口,完全可以讓他聯系醫院,留他自己這個成年人解決剩下的問題。
卡萊爾是醫生不代表他就應該看到每一個傷患都無差別地沖上去,就像是展小于是知名大廚,也不代表他今晚看到李凱麗的弟弟沒飯吃就擠到人家廚房做一頓米其林三星。
過分地友好總是帶著一點刻意,哪怕這個人是長相異常俊美,態度無可指摘的卡萊爾醫生也不行。尤其是,這個人還不喜歡自己的廚藝
倆人站在貝克海灘,眺望不遠處的舊金山盛景金門大橋。
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兩個大男人半夜走在海邊其實挺奇怪的。
展小于用腳上的純手工意大利皮鞋輕輕踢了一腳沙子,心里不倫不類地想。
現在這個場景,有點像他爹展大鵬平時在山上無聊時看的韓劇,男主和女主走在海邊,大家都不說話,使勁兒放情歌主題曲,等整個高潮唱完,男主才開口說了抱歉
“我很抱歉,思密達”
“我很抱歉,小于”
“”展小于的皮鞋尖差點直接戳進沙子里,他默默收回腳,一臉寬容地看著身邊的男人,同時用眼神表示不解和無辜。
“我很愛你,但是我要去美國留學了”
“作為患者你該早點休息,我卻邀請你來海邊吹風。”
“”展小于抖了抖腳,把腿整個伸了回來,停下腳步,好整以暇道,“沒事,我一直想來這里看看夜里獨特的霧鎖金門大橋,現在終于有機會了。而且我其實也麻煩了你一晚上。”
卡萊爾搖搖頭,隨和地回答“這沒什么。”
隨后他轉過了身,將手臂放在了一截木質欄桿上,任憑夜里的海風吹亂了他金色的頭發。
展小于順著卡萊爾的目光一起看向金門大橋,干脆也把手臂架在了欄桿上,倆人并肩而站,耳邊只有海浪拍打沙灘的“嘩嘩”聲。
“會冷嗎”卡萊爾突然側頭。
“不啊,不過舊金山的夏天還真的挺舒服的。我所經歷的最寒冷的冬天”
“是舊金山的夏天。”卡萊爾語氣飽含笑意,接著說。注
“哈,你想起了這句是不是”
“的確印象深刻。”卡萊爾難得露齒笑了一聲。
“其實我覺得該擔心溫度的是你,你的體溫比我低好多。”展小于用手背輕碰了一下卡萊爾的,隨口說道。
卡萊爾沉默幾秒,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是醫生,自認為身體也還算健康。”
展小于用中文小聲嘟噥“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唉”
“什么”
“沒事。”
“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來了來了
展小于心里閃過無數可能的疑問,甚至已經想到了最底線的問題比如怎么感覺你和xx年前的xx好像之類,但他肢體卻控制的很好,只見展小于雙肩放松,表情無比自然,隨意側頭道“在救命恩人面前,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卡萊爾注視著面前過分精致的亞洲面孔,哪怕是見慣了帥男靚女的他也不禁感嘆造物者的偏心,他沉默片刻,認真問道“我其實想問,你做菜是會加一些特殊的藥材嗎你懂的,我是個醫生,所以對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