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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兗州易主

    廣牧鐘氏, 鐘鳴鼎食之家, 據(jù)兗州一地數(shù)十年,在整個兗州, 素得民心。
    而此時的鐘家,卻隱隱約約的,露出大廈將傾之象。仆從奔走,面上慌亂,鐘厲疾步進入, 低聲呵斥了幾句, 才將場面穩(wěn)下來。
    他顧不得其它,匆匆進了鐘氏掌權人鐘老爺子的書房, 揚聲道, “祖父,鄖陽回信了!”
    鐘老爺子閉目, 簡短道, “念!”
    鐘厲很快將回信念了,面上露出喜色,激動道, “陸錚竟真的答應了,祖父,他當真答應,替我們攔截蔣鑫那廝的后勤隊伍!”
    鐘老爺子良久未出聲,半晌,嘆道, “后生可畏,吾不如矣。”
    頓了頓,心中有了決斷,對鐘厲道,“阿厲,我再給鐘家留五日時間,如還擋不住蔣鑫軍隊,我親自寫信向鄖陽求援——”
    鐘厲心中震驚,大聲打斷祖父,“祖父為何?鐘氏據(jù)兗州數(shù)十年,您怎甘心拱手相讓?孫兒寧戰(zhàn)死沙場,絕不求援!”
    兗州是塊香餑餑,人人都想咬上一口,求援意味著什么,鐘厲再清楚不過。他是鐘氏的繼承人,自小以繼承兗州為志,他很小,就被祖父抱在懷里,看著他是如何治理兗州。
    兗州于他,絕不僅僅是塊地盤,更是一生夙愿。
    鐘老爺子如鷹般的眼睛注視著鐘厲,似有一絲悲痛劃過,很快被其余情緒蓋過,他盯著孫兒,厲聲道,“阿厲,前日蔣鑫說了什么,你可還記得?鐘氏不降,倘敗,則屠滿城!我鐘氏要守的,不是一個死城!”
    老爺子起身,猛地推開窗,指著外,道,“你看看,這還是那個萬戶安居的廣牧麼?他蔣鑫能入鄖陽,是我鐘氏識人不清,錯用了宗鴻。如今滅不了蔣鑫,是我鐘氏一族無能,害得全郡百姓一起受苦!是我鐘氏之過,你可明白?!”
    鐘厲搖頭,“他陸錚不過一小小千戶,憑何能主兗州——”
    “憑他以德報怨!”鐘老爺子厲聲喝道,“憑我派去的宗鴻要奪他性命,他卻能不計前嫌,替廣牧求一線生機!阿厲,你捫心自問!如你是陸錚,這個時候,你會坐壁旁觀,等我們與蔣鑫兩敗俱傷之時,趁機奪兗州,還是以德報怨,襄助廣牧?”
    鐘厲啞口無言,“我……”捫心自問,他絕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鐘老爺子似乎早已知道他答不上,緩了語氣,“陸錚胸襟之大,你不如他。況且,他陸錚總歸是兗州部下,由他入主兗州,總好過被旁人奪去。且他當時不過一萬人馬,就能在蔣鑫手中保全,甚至占了鄖陽,如今更是收歸了鄖陽兵力,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小小千戶。你啊,別自視太高。”
    “祖父!”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
    五日后,鐘氏不敵,鐘老爺子親手寫下的求援信,終是到了陸錚手里。
    彼時,他剛好在處置宗鴻私占耕地之事的文書上,蓋了自己的私印。
    黃巍攜信而進,道,“千戶,廣牧來信。”
    陸錚接了信,撕開,扯出信紙,一目十行掃過信件,在那“君之胸襟,吾敬佩”草草掃過,終于看到最后一句“兗州非吾鐘氏一族之地,今日兗州之困,皆因吾之錯,君如退蔣氏軍,可取我鐘氏而代之”。
    放下信,陸錚起身,“去點兵,即日援廣牧。”
    黃巍一愣,匆忙應下,而陸錚卻早已疾步出了府衙,朝暫住的府邸而去。
    知知見他這時候回來,忙上去迎他,“夫君怎的這時候回來了?可是落下什么東西?”
    話剛說完,當著眾丫鬟的面,被陸錚緊緊抱進懷里。
    丫鬟俱在青娘眼神示意下,跟著一塊退了出去,給夫妻二人留了獨處的空間。
    知知微紅臉龐,正待問,陸錚已先開口了,“我即日便要去廣牧。”
    知知一怔,她還不大習慣隔三差五送夫君出征,但也曉得男人是去干正事的,點頭道,“我曉得了,夫君在外,不要惦記家里,我會照顧好家里的。”
    “我要說的正是此事。”陸錚松開她,道,“母親那邊,我暫時不打算接她們過來。你就留在鄖陽,我讓張猛留下。”
    知知乖順點頭,又得知陸錚點了兵就要走,忙喚了青娘一起收拾,整理好了行囊,送陸錚出門。
    陸錚早已換了一身盔甲,玄色披風隨風招展,全身皆是玄色,唯獨盔櫻一抹鮮紅,端的英姿颯爽,氣勢不凡。
    知知站在屋檐下目送他,陸錚拉著韁繩,即將翻身上馬。
    忽的,丟下韁繩,大步流星沖知知走去,行到近前,擁了她一下,沉聲道,“等我歸。”
    ……
    陸錚的軍隊當日就出發(fā)了,從鄖陽到兗州,若是走的慢,要五六日,但行軍速度快,不到三日,便入了廣牧闊原。
    廣牧郡地處兗州中部,執(zhí)兗州之牛耳,四處皆是闊原,地形簡單,易攻難守。
    陸錚到時,蔣鑫已拿下數(shù)個據(jù)點,正集中兵力攻廣牧郡城門,城門半開,鐘氏艱難抵擋著。
    陸錚打仗素來不講什么規(guī)矩,更別提同蔣鑫打個招呼,直接帶兵攻向蔣鑫后方,逼得他不得不暫停攻城。
    匆忙間,鐘氏勉強將城門堵上。
    蔣鑫見狀,嗤笑一聲,騎馬奔至兩方交戰(zhàn)處,待見到領兵之人是誰時,驀地沉下了臉。
    他故作輕蔑道,“是你?跟在我屁股后頭撿了鄖陽的,也是你吧?我倒是小瞧你了,一介小小千戶,倒是有些本事。”
    陸錚漠然著臉,面無表情,絲毫沒被蔣鑫激怒,漠聲道,“兵不厭詐。”
    這話猶如一口唾沫鋪頭蓋地砸到蔣鑫面上,“兵不厭詐”這四個字,還是他入鄖陽時送給那李姓百戶的,如今卻被陸錚還了回來。他出自益州之主的蔣氏,年少一戰(zhàn)成名,未嘗有過敗績,鮮衣怒馬,是極傲氣的性子。
    可這一回,卻跌了個大跟頭。
    明明拿下了鄖陽,轉頭就被陸錚奪了。手下數(shù)名大將,俱落入陸錚之手,生死未卜。這于蔣鑫而言,是極大的羞辱。
    “陸錚,我手下大將何在?”蔣鑫咬牙問。
    陸錚語氣隨意,“他們不降,砍了。”
    “你——陸逆!你居然敢!”蔣鑫氣急,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陸錚倒還慢聲答道,“我如何不敢?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敢不敢?”
    說著,出戟,遙指馬上的蔣鑫,態(tài)度隨意道,“你,再加上手下兩人,隨你挑,來同我打,誰能傷我半分,我束手就擒。倘你傷不到我,立刻退出兗州,帶著你的人,滾回你的益州老家去。”
    陸錚微抬下巴,唇邊帶著輕蔑的笑,“你——敢么?”
    蔣鑫氣急反笑,“你倒是張狂?!我有何不敢,待我拿下你項上人頭,血祭我益州大將!”
    陸錚拂手,揮退身后人,輕踢馬肚,行至中間,抬抬下巴,“一起來,還是輪著來?”
    蔣鑫快被他這輕蔑態(tài)度給氣瘋了,厲聲道,“蔣衷!”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魁梧大將策馬出列,他身高九尺,手持雙錘,雙目怒視著陸錚,怒喝一聲,“小子,來戰(zhàn)!”
    陸錚策馬而上,揮戟,與那蔣衷戰(zhàn)至一處,一人使錘,一人用戟,少頃,蔣衷被陸錚一戟挑落馬下,戟抵著他的喉嚨。
    陸錚坐于馬上,不見疲色,冷冷丟出三字。
    “下一個。”
    少頃,又一名大將敗下陣來,陸錚仍然漠然神色,道。
    “下一個。”
    怒火、挫敗和羞恥幾乎將蔣鑫的腦子燒著了,他怒喝一聲,持刀逼近陸錚。
    兩人□□的馬腹幾乎貼在一處,兩匹馬兒俱焦灼地打了個響鼻。
    兩方十萬大軍,俱屏息望著眼前戰(zhàn)至一處的二人,陸錚的玄色披風與蔣鑫的大紅披風絞在一處,在風的鼓動下,激烈的碰撞著,猶如打斗中的二人。
    蔣鑫擅刀,雪白的刀刃,刀刀氣勢洶洶劈向陸錚,恨不得將他砍成數(shù)段,剁成肉泥。
    陸錚倒還沉著,連氣息都異常沉穩(wěn),起先避著蔣鑫鋒芒,待他力疲,提戟刺向蔣鑫肋下,向上一挑,連著他身上的盔甲,一同挑上了天,片刻,落了地。
    “還打麼?”
    陸錚拉著韁繩,朝后退了幾步,面無表情望著露出肋下皮膚的蔣鑫,淡聲道。
    蔣鑫咬牙,幾乎能嘗到口中的鐵銹味,一字一字道,“我輸了!”
    “退出兗州!”蔣鑫回身,策馬回到隊伍,拂手咬牙道。
    至此,一場屠城危機順利被化解 ,蔣鑫含恨退兵。
    鐘老爺子就守在城墻上,目睹一切,終嘆氣,親自下了城樓,下令開城門。
    城門大開,以鐘厲為首的鐘氏郎君,俱在城門內,迎陸錚同他的人馬進城。
    陸錚卻沒策馬入內,到城門外,翻身下馬,敬重道,“鐘老爺子,小子來解廣牧之困了。”
    鐘老爺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彎腰,“君胸襟之廣,吾不及。今日起,吾鐘家不再主兗州,君可取之。”
    “祖父!”
    即便早就知道這事,鐘厲聽到祖父當真說出口時,還是忍不住喊出了聲,他身后的鐘氏郎君亦面露羞憤之色,礙于祖母威嚴,俱撇開頭。
    陸錚只當沒看見,扶起老爺子,揚聲道,“好。”
    鐘老爺子退至陸錚身后,陸錚看了眼仍面露倉惶之色的百姓,揮手,“進城!”
    至此,鐘氏據(jù)數(shù)十年的兗州,一夕易主,而這個曾經被各方勢力虎視眈眈的州,也即將成為整個中部勢力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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