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張元慶和鮑勇又聊了一會。鮑勇留下了那份考核辦法,并且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有時候妥協是為了進步,甚至有時候妥協也是為了斗爭,在妥協中斗爭,在斗爭中妥協,這是一種智慧。”
張元慶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鮑勇就拿著考核辦法去找彭泰來了。
最近一段時間,彭泰來的狀態與以前有些不同,有點重回青春的感覺。有人猜測,是高質量發展論壇的充分曝光,或許讓彭泰來受到了上面的關注,事業生涯有可能枯木逢春。
鮑勇對此心中有數,他來的時候,皺著眉頭:“彭書記,這個張元慶又在搞什么鬼東西!”
鮑勇將大營商考核辦法往彭泰來桌子上一扔,態度有些粗暴。
彭泰來皺了皺眉頭,也沒有多說,將東西拿起來看了看。他對經濟工作的理解不夠深入,不過這里面涉及到的一些管理理念,他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這個東西是張元慶弄得,他有這個水平?”
彭泰來知道張元慶這個小子很能搗鼓東西,但是這樣一個完整周全的考核辦法,從這小子上任縣長助理到現在不過就是一個多月,就能把這東西弄出來了?
鮑勇嘆了一口氣:“這小子有點鬼門道,這還是鮑爽拿給我的。自從他干了招商局一把手之后,鮑爽這孩子給他看得死死的。要不是阿爽覺得這事關重大,連夜跟我說,并且拿回了方案,我們可就被動了。”
彭泰來對此微微一笑,寬慰他:“這方案難道還能不通過我們就施行?你說你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還這么沉不住氣。而且這個方案,我還不一定給他通過,這小子有時候欠敲打,這么重要的事情不跟我匯報,就敢搞這么大的動作。”
彭泰來說著,眼中閃過了一絲厲色。到了他這個年齡,對于規矩二字看得很重。張元慶這種行為,無疑就是沒有規矩。
甚至更深層次,彭泰來覺得這是在挑戰自己。背后有沒有常明云,有沒有別的人支持?
彭泰來的目光陰沉了起來。
鮑勇適時反問了一句:“彭書記那你想想,他們敢搞這么大動作,難道沒有依仗么。我覺得這件事要深挖的話,肯定不簡單。據說張元慶為了這個方案,花費不少,自己還往里面墊錢出去找專家。為什么他墊錢,我覺得肯定有陰謀。”
鮑勇言之鑿鑿:“但凡有什么事情值得人去投入利益的,肯定為了賺取更大的利益。慶功會的事情,您忘記了,這小子上面可有人!”
這么一說,彭泰來陡然一驚。
鮑勇繼續說著:“現在這個方案在他們手上,通過了就是他們的功勞,如果不通過。他們會不會捅出去,要是他們直接找到省里……這個方案我問了阿爽,阿爽說含金量可是非常高!”
鮑勇越說越激動,幾乎拍著桌子罵道:“這幫小兔崽子那是想要造反,我的意見必須嚴肅處理,要問責張元慶,要把這個方案狠狠按死。這一次,我當先鋒。不能給他們冒這個頭,否則以后常溪縣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彭泰來給鮑勇這個激動的樣子都給弄得有點心虛,趕忙開口寬慰:“鮑書記,你冷靜冷靜,事情沒到這個程度。有我們在,這群小崽子翻不了天。我知道你發現這個情況很氣憤,但是要穩住。”
這就是人的正常心理,當你情緒極端的時候,例如跟人發生矛盾,想要打人的時候。旁邊有個人比你更極端,去商店買西瓜刀要血洗整條街,你一想到這個后果,立馬也就冷靜了。或許就從這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死死把人勸住。
彭泰來的想法的確比較狹隘,可是鮑勇比他更加狹隘,甚至要把這個事情鬧到不可開交,鬧到省里面去,那么害怕的就是彭泰來了。
真要鬧成那樣,誰能得到好?
鮑勇卻還在堅持:“彭書記,不是我激動,而是歪風邪氣不可長。這個張元慶,我原本認為我侄子在他手下,還能夠監督他。結果這可好,差點搞出這么大事,我到現在才知道。昨晚我把阿爽一頓罵,恨不得掐死這個沒用的東西。”
彭泰來皺眉說道:“言重了,老鮑。鮑爽這孩子不錯,他及時傳遞消息,應該要感謝他。不然真像你說得那樣,給他們把事情鬧開,我們怎么辦。依我看,這孩子靠譜,心是在我們這邊的,你不要把孩子心搞冷了。”
鮑勇嘆了一口氣,顯然給這個方案弄得很是焦頭爛額。
彭泰來又看了看這份考核辦法,聯想到上一次,張元慶在林省長面前侃侃而談。這小子做事還真是講到做到。
原本認為他是夸夸其談,沒想到人家是實干家,說干就干。如果這方案真的被捅上去,到時候自己這邊也不好解釋。
彭泰來想了想:“你先回去,我等會給你一個答復。”
鮑勇沉重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他還沉著臉,一路走回辦公室之后,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想了想,又打了一個電話出去:“老程,過來坐坐吧,咱們聊聊天。”
剛從黨校回來沒兩天的程何水走進鮑勇辦公室,這位宣傳部長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可見這一次學習,收獲頗豐。
人有的時候一個機遇,就有可能改變命運。別小看一次黨校學習,一個月的時間,認識的人接觸的層面,都大不一樣。
鮑勇想到了張元慶,這小子是個福星啊。
“老程,恭喜恭喜。”
鮑勇見狀露出了一絲笑意。
程何水故作驚訝:“鮑書記,喜從何來啊。”
鮑勇指了一下座位,程何水坐在他的對面。
鮑勇摸出了香煙,不過看到程何水想起來對方不抽煙。卻沒想到,程何水也掏出了一包香煙,給鮑勇發了一支。
“在黨校學習,都是老煙桿子,原本我不怎么抽,一陣熏陶之后,現在也習慣了。”
兩人吞云吐霧之中,其實在相互打量。
鮑勇淡淡將今天上午的事情,跟程何水說了,口吻很冷靜,既沒有支持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程何水聽了之后,嘆息一聲:“縣里面看來不平靜了。”
“老程,這縣里面是平靜了好,還是不平靜好?”
鮑勇忽然發問,意思自然還是試探。
程何水面色不動,微微一笑:“靜有靜的好,不靜有不靜的好。”
兩人都是滴水不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