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br> 沈麟拍掉脖頸上的一只虎斑蚊子，攤開手掌。</br> 娘的，好多血！</br> 沼澤深處。</br> 半寸長的虎斑蚊，可能多年沒見過如人類這樣的大型動物了。</br> 蜂擁而至，吸血可比吸取植物汁液，要酣暢淋漓得多。</br> 味道，肯定美妙極了。</br> “嘖嘖，年輕人細皮嫩肉的，就是招蚊子啊！”</br> 丁婆抖動著一臉橘子皮似的皺紋。</br> 笑得幸災樂禍。</br> “你看，它們咋不找咱老太婆呢？”</br> 卯爺揮動著黃銅煙鍋子在前面開路。</br> 走個十幾丈，他就不得不停下來，重新辨別方向。</br> 三人腰間，還綁著細細的牛筋繩子。</br> 哪怕某一個人不慎掉入沼澤，也能及時拉上來。</br> 沈麟的雙手，都不用捆著。</br> 丁婆卯爺放心得很。</br> 沒有他倆這樣的識途老馬，沈麟敢隨意逃走？</br> 聰明人總會趨利避害。</br> 跟著兩老鬼，雖說行動不自由。</br> 淪為人質，前途未仆。</br> 至少，暫時沒有危險。</br> 但要讓沈麟獨自闖過荒草灘，多半是九死一生。</br> 卯爺呵呵笑道：“別羨慕人家，誰不是從細皮嫩肉渡過來的？”</br> “想當年……老夫……”</br> 丁婆立馬打斷他的叨叨叨。</br> “住口，好好探你的路。”</br> “不就是光屁股橫穿黃龍江么？”</br> “都聽你說過八百回了！”</br> 卯爺很聽話，一句都不帶吭的。</br> “刷刷刷！”</br> 漸漸凌冽的秋風，吹拂著一望無際的荒草。</br> 蟲鳴鳥唱讓人心煩意亂。</br> 隨處可見的死水潭散發著臭味。</br> 冒著令人頭皮發寒的斑斕氣泡。</br> “咕咕咕！”</br> 沈麟很是小心，遠遠避開。</br> 他緊盯著那些氣泡，警惕異常。</br> 就像怕水塘里突然竄出一頭猛獸來，擇人而噬。</br> “安心吧！”</br> 丁婆撿起一塊小石子啪的扔了進去。</br> 水泡立刻變成一圈圈漣漪。</br> “沼澤里，長不出大型兇物的。”</br> “想不到你堂堂千戶，居然如此膽小。”</br> 沈麟一臉鄙夷，沒見識的老東西。</br> “癡長百歲又如何？一大把年紀，都活到狗身去了。”</br> “你們，沒聽說過鱷魚么？”</br> “那東西半個身子都是鋸齒大嘴，獅子、老虎被它們盯上。”</br> “都絕對，十死無生。”</br> “就你倆這般老邁身手，還能逃得出去？”</br> 鱷魚？</br> 卯爺驚疑地問道。</br> “你說的，是南方沼澤里的巨大鱷龍吧？”</br> “當地百姓又叫豬婆龍？”</br> “可沒聽誰說，北方還有這東西？”</br> 卯爺哪見過豬婆龍？</br> 以訛傳訛，反而更添恐怖。</br> 沈麟故意緊張兮兮地道。</br> “去年，咱村，李老四養的公牛發情，沿著流浪灘狂奔。”</br> “進入荒草灘不過半個時辰。”</br> “你們猜怎么著？”</br> 丁婆哆嗦了一下，瞅著不遠處的水潭，聲音都干澀了。</br> “不會真的？被那啥鱷魚給吃了吧？”</br> 沈麟不置可否地搖搖頭。</br> “牛個頭大，亂跑亂闖，走過的路很容易追蹤。”</br> “村民找到時，卻只剩一副骨架了。”</br> “你們想想，那么短的時間里。”</br> “幾百上千斤肉去了哪？”</br> “沒有猛獸出沒，啥玩意能在半個時辰內？”</br> “把一頭膘肥體壯的公牛，吃的干干凈凈？”</br> “你們別說是大群的禿鷲！”</br> 禿鷲當然不可能。</br> 野狗也可以排除。</br> 這兩玩意色厲內荏，向來只吃死東西。</br> 血骨淋漓的，還啃不干凈。</br> 二老沉默了一回兒，呼吸都有些急促。</br> 顯然受驚不輕。</br> 卯爺忽然笑道：“哈哈，咱倆可不是嚇大的！”</br> “你小子想讓老夫抄近路，往東邊瀘水河方向走？”</br> “也對，方便你家追兵截擊嘛！”</br> “小子，做夢去吧！”</br> 丁婆也桀桀怪笑道。</br> “荒草灘這破地方，十年來，咱們走過不是一回兩回了。”</br> “小子，別咋咋呼呼的。”</br> “就算有豬婆龍出沒。”</br> “先吃的，也是細皮嫩肉的你！”</br> 果然奸猾似鬼。</br> 不容易騙啊！</br> 沈麟暗叫可惜。</br> 放眼出，別說樹木，就連大一點的石頭都沒有。</br> 他一路走來，不得不用腳，在濕地上劃出幾個隱約的字母c。</br> 希望后面的紅娘子和陳風，不至于迷路。</br> 丁婆卯爺太警惕了。</br> 沈麟不覺得，單靠陳氏兄妹就能把自己救出去。</br> 特別是在這種，對己方完全不利的環境里。</br> 不把他倆再搭進去。</br> 沈麟就心安不少了。</br> “丁婆，別倚老賣老了。”</br> “你兩那橘子皮似的面具，帶著不累么？”</br> “小爺敢打賭，你倆的年紀，頂多四十來歲。”</br> 丁婆詫異萬分。</br> 咱倆的偽裝術，在皇城司都算最頂尖的那一撥。</br> 沒想到，卻被這小子輕易識破了。</br> “你怎么知道？咱倆帶了面具？”</br> 沈麟嘴角微翹，不屑的道。</br> “就你倆這種魚膠面具，破綻太大了。”</br> “小爺我就是沒時間折騰。”</br> “等有空了，小爺弄幾張膠膜面具出來，那才算神奇。”</br> “哼哼，比傳說中的人皮面具，都不遑多讓！”</br> 他當然是吹牛了。</br> 膠膜？</br> 他到哪兒去弄特種塑膠去？</br> 卯爺在前面吭哧吭哧地嘟囔道。</br> “吹牛皮！”</br> “帶著累？起碼蚊子叮不著吧？”</br> “你小子，就是羨慕加嫉妒！”</br> 連這點你都看出來了？</br> 厲害厲害！</br> 沈麟有些喪氣，跟老鬼斗智斗勇。</br> 好累！</br> 算了，耍賴吧。</br> 都到了這份上了，還要什么臉皮？</br> “不走了，餓死球了！”</br> “歇歇，吃吃東西，再走行不？”</br> “就算是上刑場，也得給頓飽飯吧？”</br> 太陽已經落山了。</br>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br> 要是擱在往日。</br> 夕照千里，草長鷺飛。</br> 蛙鳴遍野，清風徐來。</br> 蘆花紛紛揚揚，蜻蜓翩翩起舞……</br> 這一切，也足以讓人，流連忘返。</br> 可此時的沈麟，餓得前胸貼后背。</br> 他可是連午飯都沒吃呢。</br> 他從沒有步行過這般長的時間。</br> 還是在極難行走的險惡地方——荒草灘。</br> 丁婆瞅瞅沈麟確實走不動了。</br> 總不能讓她來背著走吧。</br> “好歹也是個千戶官，鎮守一地要沖。”</br> “年紀輕輕，都不曉得好好練武。”</br> “老頭子，歇一歇吧！”</br> 卯爺開路，其實也累得夠嗆。</br> 沼澤地里的野草長得快。</br> 就算幾個月前，開辟過一條通道。</br> 現在又重新布滿了半人高的荒草。</br> 有跡可循，都算不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