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陳風的偵騎分成幾隊,散落在丘陵山地中。</br> 方圓三五里內。</br> 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住陳風的眼線。</br> 經過大半夜的跋涉,一騎遠遠奔來。</br> “風哥兒,咱們跑偏了!”</br> 陳風臉上一黑,對這位陳家子弟斥責道。</br> “說了多少次了?軍中稱呼不許隨便。”</br> “一點規矩都沒有?”</br> “跑偏了?啊?”</br> 那偵騎無奈,只得規規矩矩行了個舉手禮。</br> “好吧,風副千戶!”</br> 陳風臉色更黑了。</br> 這稱呼,聽起來,著實不咋的。</br> 誰叫陳家出了兩個副千戶呢?</br> 自家弟弟,云副千戶聽起來,就順耳許多。</br> 偵騎連忙道:“翻過前面山頭,就是黃家的礦山了。”</br> 還真跑偏了。</br> 陳風原本打算,直接去黃家堡看看的。</br> 幾人打馬上了無名小山頭。</br> 一眼望去,對面竟然燈火通明。</br> 三五座差不多的小山頭周圍,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影。</br> 山下谷地,還建了不少低矮的工棚。</br> 可能是倉儲或者臨時休息的地方。</br> 陳風早就知道,黃家煉鐵不在此地。</br> 娘的,采礦都有好幾百人,還黑天半夜都在干。</br> 黃家的冶鐵規模,比咱們大人的生意還大呢。</br> 至少,邙山村開礦的人,還不及人家的幾分之一。</br> “梁全,陳元,你倆把人都帶回去,順便通知大人。”</br> “記得我們經過的牯牛嶺吧?”</br> “讓大隊人馬宿營,不能再往前走了!”</br> 小旗官梁全提醒道。</br> “風副千戶,此去黃家堡,可都是大道了。”</br> “可你一個人去……”</br> 陳風跳下馬來,把韁繩遞給陳元。</br> 他信心十足地拍拍背后的復合弩,揚揚手中百煉苗刀。</br> “擔心個甚?”</br> “有刀有弩,天下大可去得。”</br> “甭廢話,趕緊回去。”</br> “遲了,大人他們,也得跑偏嘍。”</br> 偵騎分作兩路,陳風獨自潛行。</br> 不多時候,返回的梁全等人。</br> 正好在一處形似臥牛的山腳下,截住了沈麟的輕騎大隊。</br> 趁著月光,沈麟在地上畫了個不規則的三角形。</br> 他丈量了一翻,扔掉小樹枝笑道。</br> “礦場據此四里地,沿著大道走六里多,就是黃家老巢。”</br> “咱們現在的位置,距離黃家堡,不超過八里了。”</br> “此山周邊相對荒蕪隱蔽,那就扎營吧!”</br> “對了,牯牛嶺?誰取得破名字?”</br> 眾人皆笑。</br> 大半夜的,偵騎不可能去找百姓問路。</br> 軍中,也沒有詳細到一座小山的臨縣地圖。</br> 誰取的名字?</br> 當然,只有陳風那個大大咧咧地家伙了。</br> 讓人納悶的是,他怎么把山分出公母來的?</br> 騎兵紛紛下馬,馬車和牛車被趕往樹林深處。</br> 來時,山路難行。</br> 馬車還算結實。</br> 繳獲自錢塘村的牛車,都快散架了。</br> 雖說此地荒蕪,大白天總是有百姓經過的。</br> 沈麟的人馬不得不避入牯牛嶺,免得引人主意。</br> 陳云沉吟片刻道。</br> “大人,黃家的礦場,半夜都在開工,足有四五百人。”</br> “那黃家堡,小不了!”</br> 還是經驗不足。</br> 沈麟隱隱后悔。</br> 光顧著逼問仇人的情況了。</br> 怎么忽略了黃家堡的規模,和人丁數量呢?</br> 那幾個皇城司探子,肯定去過的,也絕對了解詳情。</br> 唉!</br> 失策了!</br> 該學的,還很多啊!</br> “絕對小不了!”</br> 沈麟牽著馬邊走邊道。</br> “不過沒關系,咱們的時間,還是有的。”</br> “靜待陳風的好消息便是。”</br> “他辦事,本官放心!”</br> “大不了,咱們修整好了,給他來個夜襲礦山,打草驚蛇。”</br> 陳云點點頭。</br> “也只能這樣了。”</br> “黃家經營多年,絕對高墻深溝,防守甚嚴。”</br> “我們不過二百輕騎,完全沒有攻堅的必要。”</br> “引蛇出洞,倒是省力!”</br> 他沒說自家隊伍,不具有攻堅能力。</br> 五兩馬車上的破陣弩是擺設么?</br> 不過,攻堅,就意味著傷亡。</br> 前來的輕騎都是老兵。</br> 傷亡太大,也是瀘水鐵城目前。</br> 絕對承受不起的。</br> 黃家人既然敢勾結皇城司,圖謀咱們。</br> 咱瀘水鐵城,也不是好欺負的。</br> 大伙兒奔波幾百里,都癟著一口惡氣呢。</br> 不管咋樣,這口氣總是要出一出。</br> 紅娘子擔憂地道。</br> “可是,咱們一人雙馬,帶得糧草不多。”</br> “可不能長期等下去啊?”</br> 這倒是個問題。</br> 這支輕騎隊伍,每天得消耗四五十擔糧草。</br> 自己攜帶的,路上買的,從村長家搶來的。</br> 也堅持不了幾天。</br> 再去搶一把?</br> 搶劫就意味著暴露,足以引起對方的警惕了。</br> 沈麟笑道:“人省一點,不是還有兩頭牛么?”</br> “殺了吃肉!”</br> 官兵們頓時發出低低的歡呼聲。</br> 好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牛肉是啥味呢。</br> 大周禁止殺牛嘛。</br> 咱們,可沒這忌諱。</br> 反正是搶來了的,牛走得慢,也帶不回去。</br> 梁全呵呵直樂,主意馬上就來了。</br>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br> “我看礦場那邊,也有不少牛車。”</br> “那么多礦工牛馬,總不能都回黃家堡吃喝吧?”</br> “怕暴露?沒關系。”</br> “咱們可以去偷嘛!”</br> 呃!</br> 你這點子真不咋的。</br> 偷礦場的牛和糧食?</br> 還不如跑遠些,去黃家的邊遠農莊去偷呢。</br> 有黃家堡鎮壓地方,尋常土匪馬賊哪敢造次?</br> 下面的農莊,多半戒備松懈。</br> 東偷一點,西搞一點,怎么的也能混幾天了。</br> 當然,最好的辦法。</br> 還是空出馬車,去百十里外的地方買。</br> 偽裝成商隊,就算大搖大擺的上路,都問題不大。</br> 不過,那是長期打算。</br> 萬不得已才采取的策略。</br> 目前,還不至于。</br> 也許,三兩天后,就有行動機會了呢?</br> 皎潔的月光,給山川草木披上了一層銀紗。</br> 夜風徐徐,微寒。</br> 陳風根本不敢走大道。</br> 他貓著腰。</br> 在大道不遠的灌木草叢中,竄高伏低,身如獵豹。</br> 不多久,他就被眼前的城池驚呆了。</br> 娘的,黃家人真有錢。</br> 這哪里是堡?</br> 比瀘水鐵城都小不了多少吧?</br> 等等。</br> 城門口的吊橋放下了。</br> 火把通明。</br> 二三百人馬,正在魚貫進入?</br> 陳風擦了擦眼睛。</br> 不對啊,這些人怎么?</br> 看起來如此眼熟?</br> 騎馬的,絕不超過五十人。</br> 懶懶散散,兵器雜亂。</br> 這他娘的,是山里的土匪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