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友拍拍他的肩膀，悄聲道。</br> “沒有萬一！”</br> “只要咱們不妄動，黃家人的招攬之心，還是很足的。”</br> “他們，咋會對咱們不利呢？”</br> “黃子玉恨不得把咱們供起來，讓山里的其他寨子羨慕呢！”</br> 另一個心腹頭目拍了一下腦門。</br> “哎呀呀，差點忘了。”</br> “黃子玉不是說今兒白天，給咱們換裝么？”</br> 馬大友眨眨眼，一副精明的樣子。</br> “你倆信不信？”</br> “只要咱們一覺睡到天黑，黃家人絕對不會來打擾。”</br> “換裝？呵呵！”</br> “不觀察三五天，想都別想。”</br> “還是老盧精明……定在五天后，哈哈！”</br> “別叨叨了，趕緊滾出去睡覺。”</br> 還別說，黃家堡自此恢復(fù)了平靜。</br> 隱匿在無名山谷的土匪，也安靜得很。</br> 竟然沒有一個跑出去打野食的，讓人嘖嘖稱奇。</br> 反而是沈麟手下的官兵，有些躁動了。</br> 上頓煮牛肉，下燉牛肉湯。</br> 再稀罕的食材，成天吃，也覺得不那么美味了。</br> 唯有陳風(fēng)天天在外蹲點監(jiān)視，只有晚上才能趕回來。</br> 他捧著一根大骨頭棒子，啃得滋滋有味。</br> “哎哎哎，一幫兔崽子，都盯著我干嘛？”</br> “多好的牛肉啊？浪費啊！”</br> “你們這輩子，能吃上幾回？”</br> “趕緊的，吃肉喝湯。”</br> 其他人都嬉笑著不語。</br> 三天了，每頓只給一個饃饃。</br> 吃肉，好煩吶！</br> 一頭牛，連骨頭、肉、帶內(nèi)臟，五六百斤少不了。</br> 又不能明火熏烤。</br> 無煙灶只能燉煮。</br> 二百兵可不是，足足吃了三天？</br> 沈麟伸著筷子，夾著不多的蘑菇和野菜下口。</br> “好吃，你就多吃點。”</br> “還有一頭牛等著宰呢，咱們，暫時不愁吃喝。”</br> 陳云敲著空碗，苦笑著。</br> “唉，黃雀不好當(dāng)呀！”</br> “人家蟬呀，螳螂呀都挺穩(wěn)得住，啥時候有動手的跡象喲？”</br> “咱們就二百多擔(dān)糧食，再過兩天，就得想轍了。”</br> “人可以吃肉，馬不能餓肚子不是？”</br> 其實馬也吃的挺好。</br> 新鮮的野草和著精糧喂呢。</br> 就是糧食，越來越少了！</br> 沈麟想了想，咬牙道。</br> “在等兩天！”</br> “螳螂還不動手的話，”</br> “咱們繞到西面去，把攜帶的磷火彈全送進黃家堡。”</br> 老天？</br> 大人，你也太狠了吧？</br> 咱們足足帶了兩百發(fā)呢。</br> 成軍幾個月了，軍中訓(xùn)練才打過十幾發(fā)。</br> 那東西粘著皮膚，不燒完了，絕不熄滅。</br> 水澆土掩，完全不起半分作用。</br> 太兇殘了有沒有？</br> 紅娘子勸道。</br> “大人，黃家堡的普通百姓不少，你這般一燒。”</br> “得死多少人？”</br> “殺戮太重，有傷天和呢！”</br> 沈麟的心，原本是柔軟的。</br> 可殘酷的現(xiàn)實教會了他。</br> 不硬起心腸來，都不行！</br> 他不狠，敵人就會殺了他。</br> 還會連帶身邊的親人、屬下一起死。</br> 該怎么選？</br> 自己不想死。</br> 那就讓所有敵人，都下地獄去吧！</br> “無雙，陳風(fēng)已經(jīng)摸得清清楚楚了。”</br> “黃家堡集合了周圍村鎮(zhèn)、農(nóng)莊的七八成青壯。”</br> “超過萬人吶！”</br> “這些人，被黃家調(diào)教了這么久。”</br> “誰是兵，誰是民？”</br> “你我分得清楚么？”</br> “是大家一定要記住，黃家，既然選擇了跟我們?yōu)閿场！?lt;/br> “那就必須滅掉。”</br> “無論姓黃的，還是他們的爪牙、手下。”</br> “一個也別放過！”</br> 沒有人反對。</br> 真到了那一步。</br> 仁慈，反而會害了自己。</br> 又是兩天過去。</br> 天色剛黑，陳風(fēng)就摸黑跑回來了。</br> 他滿臉喜色地稟報道。</br> “大人，山谷里土匪動了。”</br> 陳云問道：“他們出發(fā)了？不應(yīng)該這么快呀？”</br> 陳風(fēng)笑道：“沒有，正在準(zhǔn)備呢！”</br> “那幫人，可沒有大人發(fā)明的無煙灶。”</br> “生生吃了五天的干糧，嘿嘿！”</br> “依我看啊，他們早就憋壞了，不打都不成嘍！”</br> 沈麟心情愉悅。</br> 總算不出自己的預(yù)料。</br> 山賊土匪能安安心心憋足了五天。</br> 沒有溜出去一個人，一直戒備森嚴(yán)的。</br> 已經(jīng)算盧閻王和楊彪統(tǒng)御有方了。</br> “土匪必走東門。”</br> “咱們也拔營起寨，先繞個大圈子吧！”</br> 陳云早就摸透了周邊的地形。</br> 土匪就算要進攻，還得指望城里的馬大王反水呢。</br> 就盧閻王這一千出頭的人馬，怎么可能去強攻一座城？</br> 馬大王反水，也多半會挑半夜里行動。</br> 那時候，人困馬乏，黃家堡的戒備，會松懈很多。</br> 沈麟的人馬去西門，自然是抱著撿漏的心思。</br> 黃家堡城畢竟比瀘水鐵城小一些。</br> 正因為開挖了護城河，所以就不可能再開南北二門了。</br> 防御力不夠，是一方面。</br> 另一方面呢，說不定，大半年前。</br> 黃家，還沒那般大的野心呢。</br> 落陽山廂軍造反，席卷了四五個縣。</br> 三萬澶州正規(guī)軍圍剿了一個多月，收效甚微。</br> 最后還得靠老總督張峰奇親自出馬。</br> 賊寇主力被剿滅了。</br> 可三千重騎兵也被打殘了。</br> 這么長時間，封丘京城卻一直袖手旁觀。</br> 于是，黃家人看到了坐大的機會。</br> 皇帝老子不管澶州，不關(guān)心北地了。</br> 那咱們就自己鼓搗。</br>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嘛！</br> 黃家人野心膨脹，就把沈麟給坑了。</br> 沒有第一時間，弄死小爺我。</br> 那咱們，就沒完！</br> 沈麟帶著人馬，踏著愈加暗淡的月色出發(fā)了。</br> 萬一，黃子玉是個膿包呢？</br> 賊寇里應(yīng)外合，嚇著了他。</br> 東門走不了。</br> 這家伙還不得從西門跑路？</br> 沈麟決定張網(wǎng)已待，能摟著最好。</br> 摟不著，再考慮下一步。</br> 今夜風(fēng)起云涌，可干的事兒太多了。</br> 實際上，黃子玉還是被馬大友給欺騙了。</br> 你防著我？</br> 沒關(guān)系，咱假裝看不見。</br> 反正都投奔你了，每天好吃好喝供著，萬事大吉。</br> 日久見人心。</br> 我老馬不埋怨，不發(fā)牢騷。</br> 你總不能一直這般不管不問吧？</br> 所以，黃子玉跟董啟明足足觀察了五天。</br> 最終把心放回肚子里。</br> 馬大王是個實在人啊！</br> 可以信任。</br> 于是，第五天傍晚。</br> 黃子玉親自送去了三百制式樸刀。</br> 還有一百把精良的小梢弓。</br> 他不但送還了人家的三十匹瘦馬。</br> 還額外多補充了一批膘肥體壯的戰(zhàn)馬。</br> 他的說法很誠懇。</br> 戰(zhàn)馬，黃家堡有的是。</br> 你們先練一練。</br> 過兩天，再檢驗一次。</br> 該配的，一樣都不會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