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麟等人縱馬狂奔。</br> 一路上看到不少青壯,嚇得直往草叢樹林里鉆。</br> 這些人,多半來自礦山,和沿途的農(nóng)莊。</br> 瀘水鐵城的人馬,連黃家堡的殘余百姓都善待了。</br> 更不會去打殺這些無辜之人。</br> 鐵山到了。</br> 留守的人,嚇得四散而逃。</br> 陳云派人查看了一圈。</br> “大人,足有上百頭犍牛,三四千擔(dān)糧草。”</br> “呃……還有幾百斤鹽茶,可惜,都帶不走哇!”</br> 紅娘子眼珠子一轉(zhuǎn)。</br> “哎哎,糧草要不了了沒啥。”</br> “牛好啊,都趕著走唄!”</br> 陳云搖頭道:“無雙,不行的。”</br> “牛走的太慢了,不利于咱們撤退!”</br> 陳風(fēng)趕緊出了個餿主意。</br> “要不?全殺了,挑最好的肉,拿鹽給腌了帶走?”</br> 乍一看,他這個點(diǎn)子,有一定的可行性。</br> 但沈麟打算改走小道,馬車都得扔。</br> 血水四溢的腌肉,怎么帶?</br> 現(xiàn)在可沒時間熏制。</br> “都不要了。”</br> “把鹽茶帶上,所有破陣弩,分拆帶走。”</br> “馬車上的精糧也卸下,全部轉(zhuǎn)移到備馬身上。”</br> “一千擔(dān)為限!”</br> “陳云,你帶三十人,每車裝一半兒鐵礦。”</br> “蒙上黑氈布,各自帶上一匹戰(zhàn)馬,沿著大道繼續(xù)往東。”</br> “不必顧惜拉車的駑馬了,死命的跑。”</br> “至少要跑出四、五十里地兒。”</br> “然后,銷毀一切,你再帶隊北上。”</br> “我們在荒草灘南緣,匯合!”</br> 陳云心領(lǐng)神會。</br> 他這是充當(dāng)誘餌去了。</br> 就算追兵有戰(zhàn)馬輕騎,一口氣也頂多追四五十里。</br> 那時候,他帶著的備馬,養(yǎng)精蓄銳已久,還怕擺脫不了?</br> 分兵兩路,沈麟帶著大部隊走山道北上了。</br> 他這一路,算得上輕裝前進(jìn)。</br> 一千擔(dān)出頭的糧食和食鹽。</br> 那么多備馬,一匹才分了一百多斤。</br> 跟馱著一個人,沒啥區(qū)別。</br> 人吃馬嚼的,每天就得消耗一百擔(dān)出頭。</br> 越走,隊伍只會負(fù)重越少。</br> 反而跑的更快,更輕松。</br> 黃家堡外,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br> 馬氏縣令,馬光亮一接到急報。</br> 就糾結(jié)了三千多人馬,火速前來支援。</br> 他還飛馬傳信,讓各鎮(zhèn)的鄉(xiāng)勇集結(jié)跟上,不得延誤。</br> 黃家堡起火。</br> 百姓自發(fā)前去救援,沈麟的人亂箭驅(qū)趕。</br> 百姓也不笨,各村總是有駑馬可以代步的。</br> 幾十里接力傳信。</br> 兩個多時辰還趕不到現(xiàn)場,馬光亮這個縣令也別做了。</br> 看著幾大千百姓忙著分馬肉,跟無頭蒼蠅一般。</br> 城里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救無可救。</br> 老梁就恨不得摘了自個兒的烏紗帽。</br> 直接掛冠而去得了。</br> 黃家堡都被燒成一片白地了,死了那么多人。</br> 黃家的百年基業(yè)也沒了。</br> 知府大人的怒火下來,自己怎么承受?</br> 手下人一打聽。</br> 麻煩更大了。</br> 大公子沒死?</br> 被人活活抓走了?</br> 還有真定的皇城司千戶董啟明,被馬賊砍掉了腦袋?</br> 你他娘的,待在自家的秘衙里,好好過日子不成么?</br> 干啥非要跑黃家堡來摻和?</br> 這下可好?</br> 連小命兒都丟了。</br> 馬賊兇猛啊!</br> 陸陸續(xù)續(xù)的信息被收集上來。</br> 馬光亮原本打算,派出自家的三百多寶貝騎兵。</br> 去把黃大公子搶回來。</br> 可越聽下去,老馬就越是心寒。</br> 北邙山的三個大寨子,都來了?</br> 他們,里應(yīng)外合詐開了黃家堡?</br> 然后跟黃子玉的人馬,殺了個兩敗俱傷?</br> 最后,又來一幫黑甲馬賊?</br> 人不多,心忒狠?</br> 一通火油彈,就把一座城給燒了?</br> 還來個關(guān)門打狗,城里的兩路殘兵,都被滅了?</br> 這真真是……</br>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br> 好精彩的一場大戲!</br> 沒說的,多半是北邙山各大寨子,在玩兒黑吃黑呢。</br> 就算人家只有兩百馬賊。</br> 自己三百騎兵,也遠(yuǎn)遠(yuǎn)不是對手啊!</br> 馬光亮正發(fā)愁呢。</br> 援兵陸陸續(xù)續(xù)趕來了。</br> 不到兩刻鐘,就連尉氏縣令,龐大應(yīng)都趕到了。</br> 兩個縣集結(jié)了八九千班軍、鄉(xiāng)兵,累得跟狗似的直吐舌頭。</br> 逃走的馬賊,只有兩百騎。</br> 不追,都交代不過去了。</br> 兩個縣令老爺一碰頭,緊急集合了所有戰(zhàn)馬駑馬。</br> 能騎馬放箭的全算上。</br> 劃拉了一千騎。</br> 沒說的,趕緊追。</br> 兩人派出的,都是自家最得力的手下。</br> 也是各自的班軍千戶。</br> 尉氏縣龐一統(tǒng)。</br> 馬氏縣馬臥龍。</br> 騎兵太重要了,哪能交給別人統(tǒng)帶?</br> 兩位縣令也沒打算閑著。</br> 先埋鍋造飯。</br> 正好百姓那邊,多的是馬肉。</br> 都是從東門、西門火堆里搶出來的。</br> 馬隊先走一步。</br> 吃飽喝足的七千人步兵,隨后跟進(jìn)。</br> 留下一千人安頓百姓。</br> 準(zhǔn)備第一時間,進(jìn)入黃家堡。</br> 為何?</br>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黃家的銀庫必然無恙。</br> 萬一被老百姓哄搶一空,怎么辦?</br> 如何向上官黃炳仁交代?</br> 他的老巢被燒了,不能怪兩位縣令救駕來遲。</br> 畢竟距離不近,他自家的兒子也太膿包。</br> 可地窖存銀,你總得給知府大人看好了。</br> 那可是人家的養(yǎng)老錢。</br> 不不不,是東山再起的本錢。</br> 馬光亮留下。</br> 龐大應(yīng)帶著七千步軍沿著大道,一路往東。</br> 火把排成長龍,浩浩蕩蕩。</br> 到了鐵山。</br> 前驅(qū)的馬隊,留下幾十人正看守著空無一人的大片棚屋呢。</br> 老龐開心的要飛起來了。</br> 馬賊仁義啊。</br> 留下這么多犍牛、糧食和大車?</br> 沒說的,打包帶走。</br> 兵荒馬亂的,誰顧忌這個?</br> 就算知府大人知道了,也不會計較。</br> 鄉(xiāng)勇大軍的士氣,一下子提起來了。</br> 幾百掛大車啊。</br> 糧草充足,兵器?</br> 大家在黃家堡撿到的兵器,還少么?</br> 當(dāng)初盧閻王可是把黃家兵器坊里,看得上的好東西都裝車了。</br> 還他么累死累活的弄到了東門廣場。</br> 那些玩意,大多數(shù)都燒不壞好吧?</br> 沒看到鄉(xiāng)勇們,渾身披掛得滿滿的?</br> 正規(guī)軍也沒他們富裕。</br> 倒了一個黃家,好多人都吃飽了!</br> 在鄉(xiāng)兵們看來。</br> 沈麟這幫“馬賊”人太少了。</br> 幾十輛馬車,</br> 會嚴(yán)重拖累他們的行軍速度。</br> 陳云帶著三十個兄弟,一路把馬車趕得飛起。</br> 反正,只是輕載。</br> 一個時辰,他們就看到波光粼粼的瀘水河了。</br> 可河邊的大動靜,也把陳云嚇了一跳。</br> “娘的?連忠縣的兵馬,都被驚動了?”</br> 人喊馬嘶的。</br> 渡河的,怕是有幾大千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