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樂呵呵地解釋道。</br> “老田,你就放心吧!”</br> “這絕不是大人故意壓低價格。”</br> “咱們技術好,又用水力節省了大量時間和人工。”</br> “材料就是荒草,根本不用花錢嘛!”</br> “所以,哪怕是十五文錢一斤的宣紙,咱們都很賺的。”</br> 宣紙還少了裁剪過程。</br> 它的規格多呀。</br> 只需要調整模板尺寸就可以了。</br> 一刀四尺的松紋或者雪花紋的墨韻宣紙,就有五六斤重。</br> 古代人讀書難。</br> 光是買書買紙,就不堪重負。</br> 高昂的印書成本,紙張要求再高些。</br> 書坊的利潤刨掉。</br> 一本幾兩重的書,不買個上百文才怪呢。</br> 這就是一個壯勞力好幾天的工錢了。</br> 沈麟拍拍老夫子的肩膀,半開玩笑半認真。</br> “老師,學生正在制作銅活字。”</br> “油墨,也是學生特意配置的。”</br> “我要把精品書籍論斤賣。”</br> “咱們吶,有能力,就讓全天下的寒士都買得起書。”</br> “也讀得起書。”</br> “下回,你再碰到,如學生那般賣舊書的壞學生。”</br> “也不至于氣得幾天都吃上飯了。”</br> 沈麟當初,把所有舊書一股腦兒換了糧食。</br> 他這種敗家子行為,瀘水河村就沒有不知道的。</br> 可那會兒,沈麟也是給逼得沒辦法。</br> 家里連一碗麥飯都吃不起了。</br> 哪里顧得上珍貴的書籍呢?</br> 眾人皆是唏噓不已。</br> 大半年前的敗家子,如今擁有了如此大的產業。</br> 還有三千多兵,整整一座城。</br> 人生神奇,不過于此!</br> 田文青拉著沈麟的手長嘆道。</br> “當初啊,真不怪你。”</br> “后來,老夫也打聽到詳情,還生啥氣哦!”</br> “你是個好孩子,也是咱們的好大人。”</br> “因為你今日的豪言壯語,全天下的讀書人,都要感謝你。”</br> “他們,應該為你沈麟立傳。”</br> “以傳后世!”</br> 沈麟只是嘿嘿地笑。</br> 自己可不指望那些虛頭巴腦。</br> 賣書,可比單純的買紙還賺錢呢。</br> 其實吧,整個天下,還是讀書人最有錢了。</br> 書價便宜了。</br> 還不得可這勁兒的往家里搬呀?</br> 幾天后,第一批紙張和書籍就送去了安定縣。</br> 吳七得到消息,又開了一家規模更大的店。</br> “瀘水平價書店。”</br> 這是受到沈麟點播,他才這么干的。</br> 反正該賺的錢,又不會少半分?</br> 平價?</br> 只是相對于其他書店而言的。</br> “噼里啪啦!”</br> 煙霧彌漫。</br> 炸裂的爆竹聲,響徹了一條街。</br> 真是最原始的爆竹。</br> 燒竹子那種。</br> 吳七一身吉服,站在大門口拱手高喝,笑容滿面。</br> “各位街坊,老少爺們。”</br> “我家新店開張,所有宣紙書本,論斤賣啦!”</br> “只要,五十文一斤!”</br> 啥玩意?</br> 昂貴的宣紙用來印書,還只賣五十文錢?</br> 一幫看熱鬧的,還以為聽錯了呢。</br> 等到吳七連著吆喝了十來遍。</br> 于是,他家的大書店,一下子擠滿了人。</br> “老天,真是上好的松紋宣紙?”</br> “哎呀,這封皮的紙張,更好。”</br> “你哪算啥?看看這本!”</br> “他娘的,這是封丘老字號的雪花宣紙吧?”</br> “可比沈家的松紋宣紙,還要昂貴!”</br> 這下子,就有人不相信了。</br> 市面上的極品宣紙,一斤最低五六十文錢。</br> 你賣這個價,豈不是虧到姥姥家了?</br> 某個書生,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br> 他難以置信地問道。</br> “七爺,你……你真的論斤賣?”</br> “天吶,這印刷水準,可是難得的精品,打折也太狠了吧?”</br> 吳七銅鈴大眼一瞪,胸膛拍的砰砰響。</br> “袁秀才,大家街坊鄰居知根知底,七爺是瞎說的人么?”</br> “別墨跡,選好了,就去門口過稱!”</br> 三清、佛祖、菩薩……&</br> 今兒,到底是哪位神仙顯靈了?</br> 除非,你去賣史書那種大部頭。</br> 尋常的《論語》、《大學》、《詩經》等等書籍。</br> 一斤不得有好幾本?</br> 以原本五分之一?</br> 甚至十分之的價格,買一本書?</br> 還是紙張、排版、印刷都堪稱精品的好書?</br> 就算不是讀書人,也得掏錢買幾本回去吧?</br> 自己用上,還不能給孩子、孫子留著?</br>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br> 人群蜂擁而入。</br> 門口的幾桿稱都忙不過來了。</br> 吳七趕緊讓幫忙的獄卒維持秩序。</br> “大家都別擠,也別搶,書,有的是。”</br> “七爺保證,以后也絕不漲價。”</br> “你們看,這邊的松紋宣紙、雪花宣紙才賣二十文一斤呢。”</br> “草紙更便宜,雪白雪白,三文一斤!”</br> 最先發問的那位清貧書生,也趕緊幫忙勸道。</br> “大家別搶了。”</br> “肥捕頭七爺的信譽,在咱們安定城,誰信不過?”</br> “道理很簡單嘛!”</br> “紙價降了這么多,書籍還能貴到哪里去?”</br> 店里的顧客,也看到有人買了書離去。</br> 幾個店小二,又抱著一摞摞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新書補足了。</br> 于是,大家徹底放心。</br> 看來,肥捕頭果然是信人。</br> 準備很充足啊!</br> 開玩笑呢?</br> 沈麟辦事,不干則已,一干就是驚天動地。</br> 他用的銅活字,都是一次澆筑成型的。</br> 不需要費勁兒,一顆顆去雕刻。</br> 幾百臺活字印刷機,一字兒排開。</br> 所有女兵都來幫忙。</br> 裁紙、印刷、裝訂、包裝一條龍。</br> 十二個時辰連軸轉,能出多少書?</br> 剛剛完工的千擔級鐵棚大船,一次性全出動了。</br> 這些大船刷了漆,通體烏黑。</br> 看起來,跟烏篷船沒啥區別。</br> 只要不上船摸一摸,敲一敲,根本沒人能發現異樣來。</br> 吳七會擔心搶購么?</br> 當然不會。</br> 旁邊的布店和農具鋪子,倉庫里都堆滿了書籍和紙張。</br> 沈麟的要求是。</br> 凡是千擔級大船能到的地方,他都可以去開分店。</br> 當然,最好是在安定搞低價批發,省事!</br> 工坊在不停擴充,每天的產量越來也大。</br> 七八天過后,沈忠儒就發現不對了。</br> 自家的紙張、書籍全部滯銷。</br> 就連擦屁股的草紙,都賣不動了。</br> 可他堅持認為,這是沈麟的反制。</br> 這小子弄精鐵、燒水泥,還忙著練兵修房子。</br> 哪有功夫去折騰造紙印刷?</br> 多半是出了高價,從其他地方販來紙張書籍。</br> 跟自己打價格戰呢。</br> 你賣,隨便賣!</br> 虧不死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