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良的計策很簡單,也很有效。</br> 七八萬賊寇步軍,距離臨漳縣城還有好幾里。</br> 縣令和縣尉已經慌了神。</br> 他們著急忙慌地把原本就不多的騎兵撒了出去。</br> 到處求援喊救命。</br> 這幫蠢貨不但強令各鄉鎮零零散散的鄉兵。</br> 必須在規定時間里,協防縣城。</br> 還朝著周邊的忠縣、夾山、曲周,甚至真定府派遣信使。</br> 難道,諾大的縣城,就沒一個明眼人么?</br> 賊寇的大隊步卒都出現了。</br> 騎兵呢?</br> 人家可是靠著馬賊起家的??!</br> 你把底下鄉鎮的兵力抽調一空?</br> 那些百姓就不管了?</br> 真顧不上了。</br> 當官的,總習慣于抓大放小。</br> 縣城不丟,管帽子就在。</br> 這年代,誰還去計較被賊寇屠空了幾個鄉、里,幾個鎮?</br> 那些在地圖上仔細瞅,都未必找得到的地方。</br> 上官誰會在乎?頂多在茶余飯后嘆息一聲——</br> 哀民生之多艱矣!</br> 得到命令的馬賊分成兩部分,屏蔽了各處路口要道。</br> 當然,他們對通過的信使,卻只準出不準入。</br> 北邙山五千馬賊,負責的就是北面和東面。</br> 這兩個方向,有成山、青泥洼、平壩三個鎮。</br> 不出意料,底下的鄉、里哪敢違背縣城的命令?</br> 一層層抽調。</br> 各村、里,留個百十人保護或者疏散百姓。</br> 絕大多數人都調入鎮子里。</br> 鎮長和巡檢也很聰明,自己用熟了的千把號鄉兵留守。</br> 集合起這些下層的泥腿子,趕緊往縣城跑。</br> 紅楓崗,</br> 一眼望不到邊的楓樹,火紅如血。</br> 在寒冬臘月中,有皚皚白雪的層托,呼嘯北風的摧殘。</br> 今天,這里的每一片楓葉,都將變得更加紅艷奪目。</br> 因為,可能有鮮血飛濺,層林盡染。</br> 東北方向的鄉兵漸漸匯聚在一起。</br> 經過紅楓崗的時候,已經過四千人了。</br> “咻!”</br> 楓林中一聲鳴鏑。</br> “踏踏踏!”</br> 五千馬賊吶喊著沖了出來。</br> “二百步,拋射!”</br> 白娘子的聲音在戰場回蕩。</br> “咻咻咻!”</br> 密密麻麻的白羽覆蓋而來。</br> 跑了三十多里路,饑困疲憊的鄉兵大隊伍。</br> 被突如其來的打擊嚇傻了。</br> 一個個如鵪鶉兒一般,站在雪地里瑟瑟發抖。</br> 領隊的巡檢在馬背上高喊。</br> “舉盾,舉盾!”</br> “防備箭矢!”</br> “別傻啦!”</br> “噗噗噗!”</br> “啊啊啊??!”</br> 不時有人中箭倒地,哀呼遍野。</br> 馬賊大軍沒有按照正常方式再射幾輪。</br> 也沒有趁機突進掩殺。</br> 而是在白娘子、陳天浩帶領下,組成兩個大大的鋒矢陣型。</br> 很快,雪原上就行形成了包圍圈。</br> 并沒遭受太大打擊的鄉兵,剛剛反應過來時。</br> 已經逃無可逃了。</br> “棄械投降!”</br> “義軍不殺俘虜!”</br> 沒有人敢反抗同等數量,甚至還多出不少的騎兵。</br> 你跑不過人家,還撞不過。</br> 大周軍隊,就沒多少以步御騎,野戰勝之的先例。</br> 別說鄉兵了。</br> 朝廷正規軍都夠嗆。</br> 威脅足夠強大,投降就順理成章。</br> 于是,這幫鄉兵又被馬賊押著往回走。</br> 三個鎮子被輕松拿下。</br> 不是沒有鎮長想拼死抵抗一把。</br> 但是,白娘子的政策很有效。</br> 她只是派降兵跑到圍墻之外一通宣講。</br> 百姓家中的資財分文不取。</br> 富豪,商賈,官員家中浮財,只取三分之二。</br> 余下的田畝、礦場分文不動。</br> 并信誓旦旦地保證,絕不亂殺一人。</br> 那意思是,咱們撈一筆就走的。</br> 沒打算長期占領。</br> 這條件其實已經很不錯了。</br> 只要不動產沒有損失,不死人,多少錢都能賺回來不是?</br> 正在那些富戶、小官兒彷徨不定的時候。</br> 一批傷兵和尸體又被抬上來。</br> 就一輪遠距離輕箭拋射。</br> 死掉的倒霉蛋不過三四十個,受傷的到有二百多。</br> 馬匪仁義??!</br> 不但包扎了傷口。</br> 還通知家人前來認領。</br> 死者,給二十兩銀子的撫恤,傷者減半。</br> 這條件,已經等同大周軍隊的標準了。</br> 腐敗的軍隊,還不能完全兌現。</br> 這下子,守護鎮子的鄉兵再無戰心。</br> 清算浮財、糧食等物資持續到天黑。</br> 馬賊。</br> 這時候已經被人稱之為義軍了。</br> 至少陳家人率領的人馬,保證了秋毫無犯。</br> 收獲太大了。</br> 他們已經滿足的不行。</br> 曲周好歹是水陸皆通的中等縣。</br> 三個鎮、算上下面的鄉里,好幾萬人口呢。</br> 鄉兵肯定是要跟著大部隊走的。</br> 家人愿意跟著去的,發十兩銀子或者糧食的安家費。</br> 鎮子里愿意去的不多。</br> 可底層的老百姓窮啊。</br> 有的人已經快斷頓了。</br> 正到處挖野菜,打獵充饑呢。</br> 這只義軍不濫殺。</br> 聽說還在三個鎮子里抄出十幾萬兩銀子?</br> 糧食物資都堆成山了?</br> 去,當然要跟著去吃大戶了。</br> 反正咱們爛命一條,怕啥?</br> 第二天一早,當北邙山馬賊出發的時候。</br> 又多了四千步兵和一萬多家眷。</br> 原本不止這點青壯鄉勇的。</br> 后來白娘子看不上一部分鎮子里的老爺兵和一些油滑之徒。</br> 總共清退了一千好幾。</br> 物資更是拉了兩千多牛車、馬車。</br> 浩浩蕩蕩地直奔縣城。</br> 曲周已經打下來了。</br> 沒有援兵,義軍的重武器又多。</br> 老舊的城墻,不多時就轟破了好大一段缺口。</br> 賊寇一擁而入,大肆殺戮。</br> 楊成良的大部隊,原本就是以土匪、地痞為核心的。</br> 雖說他一直在努力改變。</br> 可收效不大!</br> 哪有白娘子父女率領的這幫馬賊好管束?</br> 江湖人原本就講一個義子,輕易不得對老幼下手。</br> 就算有人管不住褲腰帶。</br> 監視的人多了,至少暫時,也不敢造次。</br> 白娘子和陳天浩帶著一千馬賊從北門進城。</br> 其他人都留在城外扎營了。</br> 城里到處是燒殺劫掠后留下的殘垣斷壁。</br> 慘不忍睹。</br> “救命啊!”</br> 一個女子衣衫凌亂,赤足踩著血色殘雪驚恐地往外跑。</br> 幾個賊兵獰笑著從低矮的房屋里追出來。</br> “咻!”</br> 白娘子射出一支輕箭。</br> 正好扎在一個家伙的頭盔上。</br> 嚇得這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br> “殺人啦!”</br> “北邙山的馬賊……殺……殺人啦!”</br> 其他幾人也尖叫起來。</br> “誰?”</br> “驢球子的,誰敢殺咱老子的部下?”</br> 大道上沖來一彪歪歪扭扭的騎兵。</br> 帶頭的,正是陸大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