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br> 蒼翠的二郎峰到了。</br> 一大群馬車，在官道上亡命疾奔。</br> 駕車的鄉兵鞭子揮得“啪啪”的。</br> 要不是想著，坐馬車總比兩條腿快。</br> 他們都恨不得，在駑馬屁股上戳兩刀。</br> “駕！”</br> 沈昂換了一匹繳獲的好馬。</br> 拐過山腳，他才追上了紅娘子的隊伍。</br> “哎哎哎，夫人。”</br> “上山去呀！”</br> “咱們兩千多人呢，可以一戰啊！”</br> 紅娘子望著這個“傷心地”，片刻都不想停留。</br> 上回跟姐姐費盡心機想要劫掠沈麟。</br> 結果卻被那小白臉，反手抽得滿頭包。</br> 再后來，就快變成他屋里的人了。</br> “我想回家！”</br> “睡覺！”</br> 陳無雙打著呵欠，又覺得這樣子說話不妥。</br> 有點弱了領兵主將的氣勢啊！</br> “那啥，咱們有傷兵，得趕快治療！”</br> 沈昂滿頭黑線，都不知道該說啥了。</br> 你帶的這些身高六七尺的大姑娘兒。</br> 就算受點輕傷，不早就包扎好了么？</br> 夫人吶！</br> 你這借口，真不咋的。</br> “要不？去沈家集吧！”</br> 沈昂不由得對自己靈機一動的好主意，點了個贊。</br> 只要這幫兇悍的娘們進了沈家集。</br> 就算咱們單獨跟遼人干，底氣也很足呀！</br> 身后的兩千兄弟都知道。</br> 一百重騎，至少能在關鍵時候，出去沖殺一番！</br> 去沈家集？</br> 還是不要了吧？</br> 咱家公子，對你們主脈很討厭呢。</br> 連帶著姑奶奶，也沒啥好印象了。</br> 陳無雙正猶豫間。</br> 遠處，突兀地冒出一大堆黑甲騎兵來。</br> 高高飄揚的紅旗上。</br> 寫著熟悉的“鐵軍”二字。</br> 還有那人如虎馬如龍的無敵氣勢。</br> 都嚇得狂奔的馬車大隊戛然而止。</br> 紅娘子哈哈大笑著，打馬迎接過去了。</br> 沈家集方向來的大隊騎兵？</br> 除了遼人。</br> 就只有沈麟了！</br> 好啊！</br> 這下子，咱們的底氣更足了。</br> 沈昂沒跟沈麟碰過面。</br> 他倒對沈麟沒啥成見，倒是特別的好奇。</br> 人稱北地第一才子？</br> 卻棄文從武欸，大半年時間就筑起了一座鐵城？</br> 還養了三千強兵？</br> 自稱——鐵軍？</br> 放在以往，包括沈昂在內，都會對沈麟麾下的戰力表示懷疑。</br> 可今晚，娘子軍橫空出世。</br> 徹底讓他開了眼。</br> 一幫娘們都能強悍如斯？</br> 那鐵軍中的大老爺們呢？</br> 紅娘子奔到那桿大旗之下，還來不及說話呢。</br> 一身具甲的沈麟，看到這丫頭渾身零件倒是齊全。</br> 懸了一早上的心，終于放下了。</br> 不過，他還是厲聲喝道。</br> “你還意思回來？”</br> “身為一軍主將，簡直無法無天！”</br> “叫你傳個信，你傳到戰場上去了？”</br> 陳無雙自知理虧，不敢犟嘴。</br> 她笑嘻嘻得道。</br> “別呀，咱沒給你丟臉。”</br> “咱們一百人，干掉五百遼軍輕騎呢！”</br> “而且……姐妹們，只有十四個輕傷哦！”</br> 沈麟的臉色立馬由陰轉晴，頷首笑道。</br> “打得不錯！”</br> “你的娘子軍，算練成了。”</br> 紅娘子指著東方的滾滾煙塵道。</br> “我們在離城五里的乳峰嶺，打了個伏擊。”</br> “那會兒天色太暗，逃走的幾騎所知有限。”</br> “遼軍主帥，應該不會派出太多人的追擊。”</br> “所以，本姑娘給你帶了一頓可口的早餐喲！”</br> 紅娘子的猜測，八九不離十。</br> 沈麟笑得更燦爛了。</br> 他回首喝道。</br> “弟兄們，無雙副千戶，給你們帶來了美味的早餐。”</br> “準備甲馬，咱們敞開了肚皮吃！”</br> “虎！”</br> 兩千精騎一聲呼和，士氣爆棚。</br> 娘子軍才出動一百騎，就滅了五百遼軍。</br> 咱們，豈能輸給一幫大姑娘？</br> 沈麟沉聲下令。</br> “陳風、陳云！”</br> “換馬，帶上你們的重騎。”</br> “殺！”</br> 兩位年輕將領，重重地錘了一下胸甲。</br> “虎！”</br> 陳風的重騎，披得是百斤具甲。</br> 陳云將要率領的，是輕騎中的具甲騎兵。</br> 披七十斤半身具甲。</br> 戰馬沒有差別，都是身高五尺以上的寶馬良駒。</br> 一樣的二十斤重刀，一樣的四尺備刀和復合弩。</br> 就連甲胄顏色，都是一樣的肅穆黑色。</br> 從外觀上，根本沒有區別。</br> 原本占據著大道的馬車，在沈昂的吆喝下。</br> 趕緊讓到路邊。</br> 眼瞅著上前重騎兵呼嘯而過。</br> 所有鄉兵都激動得不能自己。</br> 娘子軍才一百騎，就那么厲害了。</br> 如今，來了十倍數量的鋼鐵怪物。</br> 老天，咱們的馬肉，又能撿回來了？</br> 沒說的，掉頭掉頭！</br> 沈麟帶著輕騎走過沈昂的身邊，微微頷首。</br> 眼中頗為贊許。</br> “沒想到主脈，還能出一位敢戰之士。”</br> “你，很不錯！”</br> “跟上！”</br> “我來了。”</br> “這場仗，可以結束了！”</br> 沈昂一點都不覺得沈麟在裝大。</br> 看到人家這兩千雄壯的鐵甲騎兵，他就徹底服氣了。</br> 哪怕昨晚小四兒傳信說的不盡不實。</br> 可沈昂完全相信，自己這個了不起的堂弟。</br> 絕對有能力消滅偷襲的兩千遼軍輕騎。</br> 翻倍都有可能！</br> 看看人家，天亮后就敢帶著三分之二的軍隊到處跑了。</br> 那就表明。</br> 沈麟相信自家的老巢，不會有失！</br> 耶律洪追的很急。</br> 他一看到二郎峰下，那些馬車好像停下來了。</br> 難道？</br> 這些南人還打算，上山去阻擊咱們？</br> 你們不懂騎兵的沖鋒有多快？</br> 本將軍帶著可是小王子身邊的精銳。</br> 誰沒打過十年八年的仗？</br> 誰會給你們上山的機會。</br> “沖鋒！”</br> “殺光他們！”</br> “嚯嚯嚯！”</br> ……</br> 兩百步了！</br> 猛然間，耶律洪傻眼了。</br> 那是什么？</br> 拐角處，怎么沖出一波黑甲騎兵來。</br> 不對！</br> 又是重騎！</br> 上當了！</br> “撤！”</br> “唏律律！”</br> 胯下寶馬人立而起！</br> 耶律洪眼皮子直跳。</br> “對方有重騎！”</br> “快撤！”</br> 可惜，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縫。</br> 陳風陳云這邊已經射出了第一波弩箭！</br> 接著是第二波！</br> 第三波！</br> 然后，所有人重刀在手，肆意殺戮！</br> 遼騎的反應很快。</br> 不管撤沒撤的，手里的騎弓也射出去兩輪。</br> 可沒什么用！</br> 在四十煉精鐵甲上，最多擦出點點火星而已。</br> 一二百步的距離，瞬息即至。</br> 復合弩的威力太強大了。</br> 以至于，不少重騎兵都砍不到敵人了。</br> 耶律洪的頭顱，高高飛起。</br> 對面的陳風，狠狠啐了一口。</br> “他么的，大過年的跑來送死？”</br> “吃飽了撐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