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麟沒有進城的打算。</br> 他不用想,就知道這場攻防戰,安定守軍打得很慘。</br> 吳七估計,完好無損的鄉兵、班軍也就一千出頭。</br> 輕重傷不下三千。</br> 那么,直接戰死的,就占了八千守軍的一半?</br> 縣令王瑞光戰死,縣丞周元重傷。</br> 縣尉沈忠信雙腿被壓斷,據說連骨頭都碎了。</br> 三層的城樓垮塌。</br> 還能活著出來兩個人,沈毅居然毫發無傷?</br> 不得不說,老天爺挺任性的!</br> “鄉兵、班軍其實是賺了。”</br> 吳七嘆道。</br> “除了重傷致殘的,以后就有三千左右的百戰老兵了。”</br> “再從各鄉鎮抽一批新兵。”</br> “只要一萬人守護安定城。”</br> “再來這么多遼軍,也沒啥好擔心的了。”</br> “你那個二伯,舍不得花錢啊!”</br> “要是安定的重武器,質量足夠好!”</br> “損失還會減少兩三成,你信不信?”</br> 這一點,沈麟是贊同的。</br> 守城戰,吃虧的是進攻方。</br> 只要城中的重武器,投石機,床弩不被摧毀。</br> 進攻方就得用人命來填。</br> 也可以理解。</br> 沈忠信和沈毅,哪有什么帶兵經驗?</br> 練兵的家丁,還是澶州軍退役的呢!</br> 后期,要不是李廣利接過指揮棒。</br> 能不能撐到沈麟到來,都很難說。</br> 傷亡過半還能打,其實這些新兵們已經很了不起了。</br> 正規軍都未必有這么堅持。</br> 其實很簡單。</br> 鄉兵、班軍的家人都在城里。</br> 不拼命,也沒地方跑呀!</br> “水軍豈不是損失更慘?”</br> 吳七其實挺佩服李廣利的。</br> 這個人,是位名將種子。</br> 敢戰,也有謀略和手段。</br> “李廣利到了安定,把水軍擴充了一半。”</br> “那些兵,都是好樣兒的,至死不退!”</br> “現在,能剩下五百個囫圇的,就不錯了。”</br> “哈哈哈!”一聲爽朗的大笑傳來。</br> 李廣利沒有騎馬,帶著侄子李成棟慢悠悠走來。</br> 他的右膀子,纏著浸血的繃帶。</br> 顯然已經拔出箭頭,處理過傷勢了!</br> “吳七,你他娘的。詛咒老子的兵呢?”</br> “告訴你!”</br> “等他們養好傷。”</br> “能操刀子上戰場的,起碼還有五百五十個。”</br> 吳七毫不畏懼地冷笑道。</br> “多五十個呀?還真不少。”</br> “哎哎,你別抹眼睛啊!”</br> “爺們都是好漢子,流血不流淚的。”</br> 見李廣利步行,沈麟等人紛紛下馬,拱手見禮。</br> 能打仗的好漢子。</br> 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br> 李廣利也笑著拱手。</br> “不好意哈,風太大了,瞇眼睛。”</br> “沈麟呀,你練的好兵吶!”</br> “鐵軍之名,這一戰,算是打響了!”</br> 沈麟搖搖頭道。</br> “李千戶過獎了。”</br> “不過是,將士用命而已。”</br> “絕非我一人之功!”</br> “再說,遼軍都被你們打成疲兵了,我們撿了個大便宜。”</br> 這話,換了沈忠信在場,他可能會信。</br> 沒準兒,他也是這么想的。</br> 可李廣利久經戰陣,他在黃龍江上,可沒少跟遼人交手。</br> 疲兵?</br> 受傷的野豬,才更具有攻擊性。</br> 二郎峰下一戰,一千重騎,殲滅一千遼人輕騎。</br> 那會兒,出擊的遼騎可不是疲兵。</br> 沈麟卻勝得很輕松。</br> 受傷的也不多,沒死一個兵。</br> 城外一戰呢?</br> 卻被疲兵狠狠咬了一口。</br> 這會兒,他的心,還隱隱作痛呢。</br> 如果不顧一切,全力出手。</br> 他甚至有留下遼軍大半兒艦船的能力。</br> 可是,沈麟顧慮重重,不肯追窮寇!</br> 李廣利開門見山地道明來意。</br> “沈麟,繳獲了這么多戰船?”</br> “你沒人手駕馭吧?”</br> “分我一些如何?”</br> “我的大小戰船,全毀了!”</br> “黃龍江防線,還得恢復巡邏啊!”</br> “遼人再來,至少有個預警不是?”</br> 大年夜,吃了一個悶虧。</br> 老李決定不管如何,以后都得放出幾艘戰船警戒了。</br> 這次血的教訓,足以讓他一輩子都忘不掉。</br> 吳七隱晦地朝著沈麟點點頭。</br> 在他看來,李廣利這人。</br> 比莊名揚那種公子哥兒,可交多了。</br> 表兄弟之間,差距咋就這么大呢?</br> 沈麟慨然道。</br> “沒問題!”</br> “這樣,一共二十二艘大船。”</br> “我要個零頭就行。”</br> “二十艘全送你了!”</br> 在場的軍將都被沈麟的大手筆給震驚了。</br> 紅娘子和陳云、陳風都不例外。</br> 戰船和民用運輸船不同。</br> 用材、結構、加上船上的武器配備。</br> 戰船價格可能要翻好幾倍。</br> 不會低于一千五百兩一艘。</br> 這等于,沈麟眼都不帶眨的。</br> 就把三萬兩銀子送給李廣利了。</br> 以李廣利現在的情況。</br> 他就是拿著三萬兩銀子去買,短時間也到不了位。</br> 這位漢子又擦擦眼睛。</br> 也沒人取笑他了。</br> 錦上添花,怎么比得過雪中送炭?</br> “沈麟,你這個兄弟,我李廣利交了。”</br> “大恩不言謝!”</br> 沈麟自然有自己的考量。</br> 留著這么多船有啥用?</br> 開都開不走好吧?</br> 就算只留兩艘。</br> 陳梁都得發愁,去哪兒找人呢?</br> 賣出去?</br> 三萬兩銀子對沈麟而言,作用沒想象的大。</br> 還不如賣李廣利一個人情。</br> 只需要莊子才給他再補充幾百水兵。</br> 黃龍江這段防線,起碼能正常維持了。</br> 遼人再想偷偷摸摸的來,怕是難度很大。</br> 人多船多了,目標就大。</br> 人少了,來了也沒鳥用!</br> 說的殘酷點。</br> 遼軍這次偷襲,葬送了一萬五六千人馬。</br> 機緣巧合下,等于幫沈麟和安定縣練兵了。</br> 耶律正雄最蠢最倒霉。</br> 他要是不玩計策陰謀。</br> 堂堂正正的攻打瀘水鐵城。</br> 一個試探性攻擊,沈麟還不得一通磷火彈砸過去?</br> 發現硬核桃不好啃。</br> 耶律正雄完全可以掉頭就走。</br> 他有船有馬有重武器,還有幾千兵,那個鎮子啃不下來?</br> 攻進沈家集都不是問題。</br> 他再連夜到縣城,兩軍聯合,拿下安定縣很難么?</br> 大半夜的,沈麟哪敢冒險出擊?</br> 等天亮趕來,黃花菜都涼了。</br> 所以,此時的沈麟,比在場的其他人都緊張。</br> 江防不可丟啊!</br> 李廣利既然敢戰,那就給他船!</br> 安定一帶的江防,上接太原府,下連澶州。</br> 好幾百里呢。</br> 一個千戶部的水軍哪里夠?</br> 沈麟恨不得李廣利的麾下,能有幾千上萬人。</br> 上百艘戰船才好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