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br> 瀘水河的水霧彌漫了半座城。</br> 在冬日的陽光照射下,宛若仙境。</br> 鳥雀歡快地在常青的香樟樹枝葉間,鳴唱打鬧。</br> 沈麟練了一套拳,又去沖了個熱水澡。</br> 才用面巾踩著濕漉漉的長發走了出來。</br> 迎面看到白娘子領著兩個孩子走來。</br> 大的十二三歲,是個長相清麗的小丫頭。</br> 矮一些的,是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墩。</br> 這明顯就是兩個剛到鐵城沒幾天的孤兒。</br> 眼神中還透著幾分怯怯,也有不少好奇。</br> “喲?”</br> “無暇,你認識他們?”</br> 白娘子莞爾笑道。</br> “是呀!”</br> “他倆還是我在臨漳城里救出來的呢。”</br> “學校孩子太多了。”</br> “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br> “大些的叫香兒,小胖墩叫小虎,姓劉!”</br> “我打算讓他倆以后,就住家里。”</br> “放學回來,我親自教導好不好?”</br> 沈麟一聽,頓時眉開眼笑。</br> 你都說“家”里了。</br> 本公子還能不答應?</br> 他蹲下身子,捏捏小胖墩的臉。</br> 這孩子以前的家,應該過得不錯。</br> “難怪虎頭虎腦的,這名兒好!”</br> “好啦,香兒,小虎,以后呀,這就是你們的家。”</br> “咱們一起守好它。”</br> “走!”</br> “吃早飯去。”</br> 兩孩子新到一個環境。</br> 又是這般龐大,還戒備森嚴的宅院。</br> 不心生惶恐才怪呢。</br> “謝謝大人!”</br> 白娘子的眼中都有些驚訝。</br> 她可沒特意教過。</br> 兩個大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點頭。</br> 家教不錯的孩子,可以好好培養。</br> 陳無雙姐妹倆已經坐在餐廳里了。</br> 柳楚兒昨夜沒睡好,看來是趕不上早餐了。</br> 沈麟接過一碗紅薯粥,這是他的最愛。</br> 萬幸來到這似是而非的大周世界。</br> 不但有辣椒,連花生、西紅柿和紅薯都不缺。</br> 只是種的人不多而已。</br> 老百姓田畝有限,都上趕著種麥子呢。</br> 好東西也當成雜糧了。</br> 不過他們好像還沒發現紅薯的產量高。</br> 現在沒良種,也沒有專門培育。</br> 紅薯個頭都挺小的,可惜了。</br> 不過,沈麟計劃明年大量推行種紅薯。</br> 那些山地全種上。</br> 他自然有辦法增產,保證讓大家嚇一跳。</br> 家里多了兩個小孩子,自然熱鬧不少。</br> 不過大家庭有規矩。</br> 以后他倆跟沈麟同桌吃飯的機會估計不多。</br> 白娘子倒是不急著走。</br> 這次跟著賊寇跑了一趟臨漳。</br> 五千山賊沒殺幾個人,反而收獲頗豐。</br> 他們搜刮大戶所得的糧食就幾萬擔,銀錢物資也不少。</br> 后來,楊成良派人交付了三萬余孤兒。</br> 給他們補償了三萬擔糧食。</br> 起碼說明一點。</br> 老楊這個人,還是有良知的。</br> 可惜,身處一個大賊窩子,他能改變的不多。</br> 山賊滿載而歸,暫時不打算出去浪了。</br> 大冬天的,就算過完年好幾天了。</br> 山里還是冷得很,貓冬是要繼續的。</br> 送孤兒前來瀘水的陳家寨子弟,又拉著大批棉衣棉被回山了。</br> 這次可不敢走水路。</br> 遼人有大戰船出沒。</br> 沈麟的四艘鐵皮船太小,忙著跑安定段都提心吊膽的。</br> 暫時,哪敢走北邙山的荒蕪河段?</br> 陳家人回去,只得南下荒草灘,繞個大圈子。</br> 瀘水西岸本來就不好走。</br> 馬車并行都做不到,有些地方還得人抬著走。</br> 幸好來的時候是送孤兒,不好走了,孩子可以下來。</br> 回去帶的棉織品屬于拋貨,勉強通行。</br> 好在陳天浩的大批馬隊還等在尉氏縣東北角。</br> 他可不敢帶著大批馬賊直接跑到瀘水鐵城來。</br> 那不就把兩家的關系,大白于天下了么?</br> 等他們人拉馬馱地趕到黃家堡。</br> 就連楊成良和趙歸一都驚動了。</br> “老陳,你們去搶夾山縣,還是忠縣了?”</br> “怎么弄回如此眾多的棉被棉服?”</br> “老天,得近十萬件,幾十萬斤吧?”</br> 陳天浩當然不會說,是用孩子換來的。</br> 這已經夠山里人換一茬兒了。</br> 另外那三萬多孩子,他還打算找沈麟換成其他物資呢。</br> 嗯嗯,抵消武器款項也成。</br> 本總督不占那小王八蛋的便宜。</br> 可惜,三千匹戰馬,他絕口不提。</br> 那才是最值錢的玩意,就當聘禮了。</br> “哈哈哈,老夫跟各寨商量一下,覺得銀子沒鳥用。”</br> “咱們就在瀘水河等了七八天。”</br> “這不,夾山的一個老朋友,幫忙全換成了被褥棉服。”</br> “山里缺這個。”</br> 夾山縣和安定縣都產棉。</br> 楊成良當然知道。</br> 義軍劫掠了沈忠儒的船隊,不也收獲了好幾萬擔棉織品么?</br> 還被他果斷扣下了。</br> 咱義軍也需要保暖物資嘛。</br> 這么一說,就解釋得通了。</br> 楊成良還以為,這幫山里馬賊順著瀘水河去偷襲沈麟呢。</br> 沒去?</br> 留著挺好。</br> “老陳啊,你們回山補過年節,可以!”</br> “前些天,咱們打到了真定外圍,黃知府嚇得不輕。”</br>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嘛!”</br> “黃炳仁怕是要糾集大批鄉兵和班軍過來報復。”</br> “倒時候啊,還需要你們出山幫忙呀!”</br> 陳天浩故意驚詫不已。</br> “哎哎,老楊,你也太小瞧義軍的實力了吧?”</br> “就算黃炳仁能說服相州、邢州等地一起出兵。”</br> “糾結七八萬鄉兵、班軍又如何?”</br> “那些烏合之眾,哪里是咱們的敵手?”</br> “沒問題,你派人傳個信兒!”</br> “老陳我保證隨叫隨到。”</br> 可趙歸一不愿意啊。</br> 誰都知道班軍糜爛,不堪一擊。</br> 鄉兵守土還行,保護家人嘛。</br> 要他們遠赴外地作戰,那戰斗力也就不咋的了。</br> 但這些人的裝備比義軍好呀。</br> 等于巴巴的送禮物上門呢。</br> 堂堂歸一王豪氣萬千地拍拍胸膛。</br> “老陳,你安心回山。”</br> “有咱老子在呢!”</br> 楊成良心里發苦。</br> 咱就是想讓馬賊騎兵沖在前面。</br> 他們裝備好,死傷更少。</br> 何必浪費兒郎們的性命么?</br> 兔子急眼了也咬人呢。</br> 黃炳仁既然敢來,總得有些依仗才是。</br> 他也不好明說。</br> 走一步看一步吧。</br> 于是,眾人盡歡而散。</br> 北邙山馬賊帶著豐厚的戰利品回家了。</br> 陳天浩謹記這大閨女的話。</br> 跟楊成良合作可以。</br> 如果是趙歸一做主,那咱們有多遠得躲多遠。</br> 沒得壞了咱們陳家在江湖上的名聲。</br> 大半年里,山里不缺吃少穿了。</br> 好好練兵,多收攏些人不好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