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們還樂意在漁貨上賺點小錢錢?</br> 這個可以有。</br> 咱們才懶得四處去販賣呢。</br> 腥味大,還沒有足夠的人手。</br> 紅娘子眨眨星目。</br> “夏天?有呀!”</br> “不過是早點送貨罷了。”</br> “用馬車運輸,到沈家集很快的。”</br> “雜糧可以,反正我們需要喂馬。”</br> 沈毅很是開心。</br> 今兒追出來,這一趟真是值了。</br> 其實他不差錢,關鍵是有錢也買不到多少肉食。</br> 只能眼瞅著價格天天往上漲。</br> “說到銀子。”</br> “今兒上午,我跟幾位大人提了。”</br> “你部的核定月餉,不是從咱們安定的稅賦里扣么?”</br> “現在,不用再給真定府上交那般多錢了。”</br> “我提議,在一年七萬兩的基礎上,能不能多給你三萬。”</br> 沈麟頓時樂了。</br> 他可沒指著多給。</br> 每年有七萬兩,不克扣已經算意外之喜了。</br> 安定開府,下轄四個縣,人口七八十萬。</br> 易縣和忠縣的人口僅次于安定縣,也不老少。</br> 一年的夏秋田賦,加上丁稅等亂七八糟的。</br> 各縣截留一部分編練鄉兵。</br> 他們可不敢像安定收商稅養軍。</br> 就算收,也收不到多少。</br> 澶州一萬水軍協防安定,每年就得抽走一半兒稅銀。</br> 真定府還得摟走一部分。</br> 沈麟真不指望周元給自己劃撥太多。</br> “算了。”</br> “遼人的水軍,不找出來剿滅掉。”</br> “安定的商路,就廢了七八成。”</br> “光是指望走易縣那邊的陸路,能有多少商稅?”</br> “我估計明年,養你那一萬軍,還有兩萬多鄉兵都夠嗆。”</br> 商稅銳減,還不得從截留的其他賦稅里扣?</br> 沈毅詫異的道。</br> “不對呀,沁水河還可以南下封丘的嘛!”</br> “三伯年前還走過呢!”</br> 沈麟脫口而出道。</br> “你們還不知道?”</br> “瀘水、沁水匯合的下游,已經被賊寇給截斷了?”</br> “沈忠儒……哦哦,三伯都被楊成良給俘虜了。”</br> “當啷!”</br> 沈毅大驚失色,手里的瓷杯掉了。</br> 幸好雪地綿軟,沒有摔碎。</br> “真的假的?”</br> “你……你怎么知道的?”</br> 紅娘子隱晦的瞪了瞪沈麟。</br> 你在家里,還說要保密呢。</br> 喝了兩杯酒,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br> 沈麟恨不得抽自己一下。</br> 不好意思哈,說漏嘴了。</br> 算了,還是告訴他們吧!</br> 反正有驚無險,沈忠儒早跑到封丘去了。</br> “呃……我有探子打進賊寇內部了。”</br> “就隔著個荒草灘,不得不防呀!”</br> “過年前兩天吧。”</br> “賊寇堵住了三伯南下的船隊,好像……達成什么協議。”</br> “楊成良扣了三伯的棉織品和部分紙張,連船帶人都放了。”</br> “放心吧,沒死幾個人。”</br> “三伯老奸巨猾,他能有吃虧的時候?”</br> 沈毅輕撫胸口。</br> 你說話,能不能別喘大氣兒呀?</br> 嚇死我了。</br> 那船上裝的,可是我主脈好幾年的純利呢。</br> 還有三伯,可不能有一點閃失。</br> 書籍都運走了?</br> 還不算太虧。</br> 臭小子,有你這么形容長輩的?</br> 老奸巨猾?</br> 虧你還是北地第一才子呢。</br> 你故意的吧?</br> 他再老奸巨猾,還不是被你玩的團團轉?</br> 我爹都在你手里,吃了好幾次悶虧了。</br> 想到這里,沈毅無心喝酒了。</br> 他干完杯中酒,站起身來。</br> “我得回去,跟爹說一聲。”</br> “還好,易縣走大名府的陸路,還算暢通。”</br> “得趕緊派人去京城看看,不然不放心呀!”</br> 沈麟自無不可。</br> 雪地里喝酒,坐久了,腿都凍麻木了。</br> 他拍拍屁股也站起來。</br> “那就散了吧!”</br> “漁貨明天就會送到沈家集。”</br> “你們要轉賣隨意。”</br> “先給五百擔,試試水吧!”</br> 卻說沈毅風風火火地跑回縣城。</br> 挾著寒氣就進了老爹的書房。</br> 沈忠信的腿傷需要靜養,現在已經搬出了醫館。</br> 只需要安子良老頭,隔兩天過來看一看就行。</br> 書房里,炭火燒的正旺。</br> 沈毅進來就后悔了。</br> 老爹還重傷在身呢。</br> 這消息能說么?</br> “咦?”</br> “你們不是要參與慶功宴么?”</br> “咋跑回來了?”</br> 沈忠信拿著本《春秋》懶懶散散地靠在爐火旁。</br> 笑盈盈地打趣道。</br> “難道,你也跟爹一樣?”</br> “因傷不能參加?”</br> 沈毅咬咬牙,還是把壞消息一五一十地跟老爹說了。</br> 出人意料的是,沈忠信撫摸著胡子發了一會兒呆。</br> 臉色倒是平靜,不悲不喜。</br> 半晌,他才嘆了一口氣道。</br> “那臭小子的消息,還是信得過的。”</br> “今兒,幸好你去送行了。”</br> “要不然,都不知道,他要瞞到啥時候呢!”</br> “經過這次生死大戰呀!”</br> “爹也看透了不少。”</br> “錢沒了,可以再賺嘛。”</br> “只要人沒事就好!”</br> 沈毅仿佛不認識自家老爹似的。</br> 這轉變也太大了吧?</br> 要是擱以往,你不得把炭爐踹翻才怪呢?</br> 腿壞了,踹不了了?</br> 發發脾氣總可以吧?</br> 你這般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兒子我感覺好陌生。</br> 沈忠信不由得笑罵道。</br> “發啥愣呢?”</br> “只許你敗家?”</br> “就不興你爹我也大方一回?”</br> “毅兒呀,你以往的想法,雖說稚嫩天真了些。”</br> “可出發點總是沒錯的。”</br> “亂世將至,身為之物都不重要啦!”</br> “只有保住手里的兵,我沈家才保得住!”</br> “這一次,要不是沈麟的鐵城守在前頭。”</br> “咱們主脈就完了。”</br> “那一地窖的銀冬瓜,也多半被遼人搶走了嘍!”</br> 沈毅暗自腹誹,你如今才知道怕么?</br> 我都提醒過不知道多少回了。</br> 就算兒子我手里,握著一天天強大起來的精兵。</br> 可還是擔心得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呢。</br> 一萬戰兵,太少了!</br> 也太弱了!</br> 咱老窩沈家集守不守?</br> 安定縣城管不管?</br> 全城大戶、商賈都交了商稅,才養起來的鄉兵和東路軍。</br> 咱總不能全當私兵用吧?</br> 遼人再次南侵,還是一萬余人么?</br> 傻子都知道增兵。</br> 江北遼軍十幾萬呢。</br> 只需要過來一半兒整個河北西路頂得住?</br> 這顆北地明珠,該怎么守?</br> “爹,如此說來,你還得感謝沈麟了?”</br> 沈忠信一癟嘴。</br> “感謝?”</br> “要是,遼軍先攻沈家集呢?”</br> “小王八蛋會跑去救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