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豐富，沈麟本身就是個大吃貨。</br> 一家四口人，卻擺著一口大大的黃銅湯鍋。</br> 底下的精炭燒得正旺。</br> 紅彤彤的底料煮得上下翻滾，香氣撲鼻。</br> 陳無雙吸溜著口水。</br> 她端著一大盤薄如蟬翼地羊肉，就往鍋里倒。</br> 沈麟阻止都來不及。</br> “哎哎，你個死丫頭猴急得很。”</br> “羊肉，是要刷的嘛！”</br> 陳無雙抓著長長的公筷攪了幾下，就開始用漏勺往外撈。</br> 她先把自己的油碟堆滿。</br> 另外倆美女，已經把自己的碟子遞過去了。</br> “自家人吃飯，瞎講究啥？”</br> 陳無雙振振有詞地道。</br> “吃了這么多次羊肉湯鍋。”</br> “本姑娘就沒分出刷和一鍋煮，有啥區別？”</br> “嗯嗯！”柳楚兒夾了片卷卷的羊肉美美吃起來。</br> “就是！”</br> “只要手快，還是嫩嫩的，真好吃。”</br> 白娘子比較斯文些。</br> 她先是放了沈麟喜歡吃的干香菇、松菌。</br> 又端起碧綠的萵筍片、嫩白的冬筍、幾條洗干凈的小鯰魚。</br> 一一放入滾燙的紅油湯鍋里。</br> 魚羊鮮，味兒立馬就不一樣了。</br> “公子，我也該回去了。”</br> “黃龍江能走了不？”</br> 她身邊可沒帶衛士，南下馬氏縣繞個大圈。</br> 要從賊寇巢穴經過，很不安全。</br> 沈麟夾著一片羊肉在鍋里刷了三下，撈起來蘸著油碟入口。</br> 味道好極了。</br> “可以！”</br> “等那兩艘大船改裝完成，最近幾天就可以動身。”</br> “這次，相公我陪著你們去。”</br> “楚兒留守，無雙也回去一趟。”</br> 柳楚兒欣然點頭。</br> 一公一母，哪能同時離開老巢呢？</br> 一旦沈麟外出。</br> 她這個主母，就是安定人心必不可少的角色。</br> 能回去逛一逛，陳無雙當然開心。</br> “公子，遼軍那支偷襲船隊，一直隱匿不出。”</br> “咱們才六艘鐵皮戰船，是不是太單薄呀？”</br>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br> “人家船隊里，千擔、三千擔級的，都算小船呢！”</br> 白娘子猶豫了一下才道。</br> “昨天，無悔派了個人過來。”</br> “說她跟吳七，要一起回山。”</br> “咱們偽裝成陳家騎兵，走南邊也不怕。”</br> “楊成良那人還行，亮明了我的身份。”</br> “沒幾個賊寇敢出手的。”</br> “再說，你總得帶幾百鐵甲護衛吧？”</br> “誰是瀘水鐵騎的對手？”</br> 沈麟搖頭苦笑。</br> 賊寇要是不開眼。</br> 有陳家姐妹和吳七、梁直四個高手在前開路。</br> 他只要帶著中軍五百騎，就足以殺個幾進幾出了。</br> 但是，這么一來，瀘水鐵城和陳家的秘密就會暴露。</br> 整個澶州，目前只落陽山和沈麟才有成規模的具甲重騎吧？</br> 沈毅雖說也要操練五百人。</br> 可他沒有足夠的好馬，鐵甲有了，馬鎧卻不好打制。</br> 沒三五個月，他都成不了軍。</br> 賊寇就更別說了。</br> 他們就算有財力，也弄不到組建重騎的資源。</br> 楊成良不是笨蛋。</br> 瀘水西岸走不通，他不會往忠縣、夾山派探子么？</br> 時間不短了，沈麟的威名，也應該傳過去了。</br> “不，咱們不能南下。”</br> “小爺就大搖大擺的走水路。”</br> “挑大白天走，還得把咱鐵軍的旗幟打起來。”</br> “李廣利現在，正跟瘋狗似的尋找遼軍艦隊的下落呢。”</br> “你們覺得，遼人水軍敢在大白天，四處招搖么？”</br> 沈麟沒有說的就是。</br> 別看自家水軍，才六艘船。</br> 可搭了鐵棚子，水線之上都披了鐵甲。</br> 火油彈，小型石彈根本奈何不了。</br> 重型石彈？</br> 那玩意的射程，要短得多。</br> 自己得多傻？</br> 快船非要往人家大艦跟前湊？</br> 水戰，打的就是遠攻！</br> 三女一想，白天行走黃龍江。</br> 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危險。</br> 光線好，視野寬，鐵軍還有望遠鏡相助。</br> 幾乎沒有被伏擊的可能。</br> 不想打，掉頭順流直下，開跑還不會？</br> 沈麟夾了幾片冬筍放在碟子上，突然問道。</br> “老七派人來了，怎么沒找我？”</br> 柳楚兒笑嘻嘻地道。</br> “你那會兒，不去軍營了么？”</br> “我陪著無暇姐姐接待那人的，他是安定書店的掌柜。”</br> “他說，無悔深得周元的喜愛。”</br> “周吳兩家的長輩，已經秘密給小兩口舉辦了婚禮。”</br> “周元是知府嘛，陳家在江湖上也薄有名聲。”</br> “這種聯姻，可不能公開。”</br> “吳七給無悔造了個假身份，說是太原府陳家的女兒。”</br> 啥？</br> 結婚了？</br> 沈麟筷子上夾著的冬筍都掉了，他卻渾然不覺。</br> 陳無悔那丫頭，才十五歲好不好？</br> 吳七偏偏身高七尺，肥得跟豬一樣。</br> 這畫面，這種組合，你品，你細品。</br> 妥妥的美女與野獸。</br> 不忍直視啊！</br> 恐怕咱們知府大老爺周元，都擔心這小子娶不到媳婦。</br> 恰好陳無悔乖巧機靈，還一身好本事。</br> 為了守衛安定縣城。</br> 人家一個小丫頭，都頭頂矢石，陪著吳七死戰不退。</br> 甚至，她的胳膊上還中了一箭。</br> 這種好姑娘，打著燈籠都很難找。</br> 管她是不是出身土匪世家呢？</br> 生米煮成熟飯再說。</br> “他倆秘密結婚，為何不通知我？”</br> “難道，吳七不需要伴娘、伴郎么？”</br> “混蛋，還好兄弟呢？”</br> “不當人子啊！”</br> “噗嗤！”三女差點笑噴了。</br> 這跟不當人子，有一文錢的關系么？</br> 陳無暇的理由很有說服力。</br> “公子，你現在身份不同了。”</br> “你一旦出了瀘水鐵城，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有心人的關注。”</br> “你要是去了安定縣。”</br> “人家結婚，何談秘密啊？”</br> “吳七是個有心的！”</br> “十壇竹葉青，已經送來了好不好？”</br> 嗯嗯，老龐家的竹葉青不好弄。</br> 還算那小子記得大姐夫我。</br> “冬梅，搬一壇竹葉青來。”</br> 一家人喝起了小酒。</br> 半杯下去，三美女就臉泛紅霞，美的不可方物。</br> 沈麟提議道。</br> “要不？咱們也來一場秘密婚禮？”</br> 柳楚兒阻止道。</br> “相公，你怎能如此草率呢？”</br> “無悔的爹娘，已經不在了。”</br> “她跟吳七好，陳家大伯和二伯，樂見其成。”</br> “可你不行！”</br> “不管如何，你得去跟未來岳父商量一下吧？”</br> “你就算在陳家寨辦一場酒宴，也是可以的。”</br> 大半年來，柳楚兒成長很快，說的沈麟都不住點頭。</br> 言之有理，可以試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