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合計。</br> 鐵城就剩下四千兵了。</br> 其中一千,還是娘子軍。</br> 連安定西路游擊,核定的五千兵員都湊不齊。</br> 這一點,很好解釋。</br> 裝窮嘛!</br> 一切經(jīng)費都得自籌。</br> 沈麟沒有明面上的商稅可收。</br> 定額五千,缺額一千,在到處吃空額的大周軍里。</br> 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司空見慣嘛。</br> 新來的監(jiān)軍要點兵,沈麟都能理直氣壯地拉出來給他看。</br> 要補足缺額?</br> 可以!</br> 給錢吶!</br> 哪有要驢子跑,又要驢子不吃草的道理。</br> 梁自忠失笑道:“這下好了,都不需要去邙山村練兵了。”</br> 沈麟晃晃手指頭,哈哈一笑。</br> “不不不。”</br> “一樣得練!!”</br> “多出來的五千匹戰(zhàn)馬,都送到山上去。”</br> “派五百兵去修營寨,建山地馬場,各千戶部掄著去,老梁,你親自回去招呼。”</br> 陳云道:“還留下八千多匹馬呢,是不是顯得,有點多?”</br> 聽說太監(jiān)都是貪婪成性的。</br> 他有些擔心。</br> 沈麟篤定地道:“一人雙馬,多個啥?”</br> “我沈麟的東西,誰還撬得走咋的?”</br> “除非,拿刀子來說話。”</br> 眾人會心而笑。</br> 誰吃飽了撐著,敢跟鐵軍叫板?</br> 哪怕老兵部隊走掉一多半兒。</br> 剩下的以老帶新,憑著裝備也照樣碾壓一切。</br> 既然做好了準備。</br> 那就慢慢等待好了。</br> 三天后。</br> 三千兵馬,趁著夜色出發(fā)。</br> 送行的只有沈麟和一幫軍官。</br> 白娘子抱了抱沈麟。</br> “相公,放心吧,我會把兄弟們一個不少的帶回來。”</br> 這丫頭沉穩(wěn)大氣,足智多謀。</br> 很有帶兵的天賦,她要比頑皮的紅娘子強得多。</br> 沈麟有意培養(yǎng)陳無暇。</br> 他是后世來人,沒有重男輕女的壞毛病。</br> 瀘水鐵城要壯大。</br> 不但需要勇猛無敵的將才。</br> 也需要能獨當一面的帥才。</br> 陳云、白娘子是目前被沈麟最看好的兩個。</br> 其他人,還有待觀察和成長。</br> 寒風清冷。</br> 沈麟幫著愛妻理了理鬢邊黑發(fā),微笑著道。</br> “該說的都說了。”</br> “有你去,我才放心,平安回來!”</br> 十艘大小船只揚起風帆,逐一消失在夜色之中。</br> 梁自忠回頭笑道:“大人,您一直說要藏拙,外戰(zhàn)盡量避免。”</br> “這只遠征船隊去了山東路,不定得掀起多大的風浪呢?”</br> 沈麟無所謂的聳聳肩:“原則上,是該藏拙。”</br>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br> “誰知道朝廷那幫大頭巾,整天胡思亂想啥呢?”</br> “就知道給咱們添亂。”</br> “本官也認真考慮過了。”</br> “與其放到山上去訓練,還不如放出去以打代練。”</br> “咱們鐵軍,總不會輸給李廣利那些菜鳥吧?”</br> 陳云若有所思,苦笑著道:“都說閹黨閹黨,沒有大頭巾們沆瀣一氣。”</br> “就憑那些皇宮里出來的太監(jiān),能掀起什么風浪?”</br> “咱們這個大周朝,顧頭不顧腚,何時是個頭啊?”</br> 眾將一時間都有些沉默。</br> 心中的怒氣漸生,憑什么?</br> 據(jù)說京城封丘養(yǎng)了二三十萬禁軍。</br> 這還沒包括幾萬黃江水軍呢?</br> 那些老爺兵天天吃喝曬太陽。</br> 或者去給權(quán)貴人家看家護院、跑腿賺外快。</br> 都特么養(yǎng)廢了吧?</br> 偏偏,朝廷每年還得花上百萬兩銀子的軍費。</br> 就是撿塊石頭扔進水里,也能聽個響吧?</br> 沈麟抬頭望著點點星光,輕蔑地笑了笑。</br> “不作死,就不會死!”</br> “跨過黃江北上,就是邢州、真定府。”</br> “陸上距離才四五百里。”</br> “水路運兵更方便快捷。”</br> “偏偏要調(diào)咱們南下?腦子進水了。”</br> “賊寇大軍人多勢眾,卻是戰(zhàn)五渣。”</br> “那些禁軍再不拉出來練練。”</br> “呵呵,等到將來遼人兵圍封丘。”</br> “他們啊,就哭去吧!”</br> 一幫軍將跟著沈麟往回走。</br> 水門轟然關(guān)閉。</br> 所有人都沒什么交談的興趣,各自散去。</br> 遼國大軍會兵圍京城封丘?</br> 經(jīng)過沈麟這么長時間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培訓。</br> 他甚至把另一個世界的金國兵圍汴京的戰(zhàn)例拿出來。</br> 在沙盤上模擬推衍不止一次兩次了。</br> 這些原本出生于馬賊、山民的軍官通過識字,讀書。</br> 開闊了視野,天天沙盤對練,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也越來越高。</br> 他們無比確信自家大人的判斷。</br> 遼軍早晚會踏過黃江。</br> 遼國和大周。</br> 一個如初生的朝陽,蒸蒸日上。</br> 一個日落西山。</br> 王小二過年,是一年不如一年。</br> 對于習慣于弱肉強食的草原蠻族而言。</br> 衰落的大周朝,就像可口的肥羊。</br> 不宰了吃了,長生天都看不過眼。</br> 六天后。</br> 一撥鮮衣怒馬的騎士,簇擁著一輛豪華馬車,緩緩來到安定東門。</br> 他們絲毫沒有長途跋涉的困頓和疲勞。</br> 誰會看得出?</br> 這波人從大名府、易縣繞了個大圈,大半個月里,跑了千多里路呢?</br> “啪!”</br> 領(lǐng)頭的軍將,一身閃耀的鎧甲,鑲金帶銀,一鞭子把打算攔阻的守城官兵抽了個趔趄。</br> 現(xiàn)在的安定守軍,可不是過去的班軍慫貨,一隊十二人里,肯定有兩三個見過血的老兵。</br> “刷!”</br> 長刀出鞘,寒光閃爍。</br> “嘩!”</br> 后隊的弓兵搭上利箭,弓如滿月。</br> 隊長煞氣森森的吼道。</br> “來者何人?”</br> “竟敢鞭打我東路將士?”</br> 那銀甲將官嚇了一跳,胯下的戰(zhàn)馬噠噠噠連退好幾步。</br> “大膽!”</br> “一群粗鄙軍漢”</br> “瞎了爾等狗眼?”</br> “欽差魏公公駕臨安定,還不跪迎?”</br> 什么?</br> 城門內(nèi)外的軍民頓時嚇了一跳。</br> 難怪這般氣勢洶洶,囂張跋扈?</br> 說打人就打人。</br> 原來是欽差?</br> 京城來的?</br> 那隊長暗叫不好。</br> 可就這么放進去,咱東路軍的臉往那兒擱?</br> 他抓起胸前的哨子,嘟嘟嘟的吹起來。</br> 然后,這小子翻翻白眼道:“爾等先候著吧!”</br> “我等守門有責。”</br> “該咋辦?等上官來了,再說嘍!”</br> 那銀甲軍將年齡也不過二十多歲,頓時就掛不住面子了。</br> 你要堂堂欽差等著?</br> 你以為小小的安定府城,是皇宮大內(nèi)呢?</br> “你……”</br> “小爺殺了你!”</br> 城防軍隊長好歹砍過遼人,還光榮負傷過,他哪里看得起這種虛張聲勢,銀樣镴槍頭的貨色?</br> “嘿嘿,擅動刀槍,視同賊寇奸細。”</br> “兄弟,準備!”</br> “虎!”</br> 十二人排成戰(zhàn)斗隊形,目光灼灼,還把瀘水鐵軍的口號學了個有模有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