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時日無多,他又不想朝局出現更大的動蕩。</br> 那就得避免儲位之爭。</br> 老大雖說不是最理想的皇位繼承人。</br> 可如今的大周,也的確經不起一場內部動亂。</br> 豈不是給遼國南下,提供天賜良機么?</br> 老大上臺了,他性子再是懦弱。</br> 朝廷至少能維持現狀,小亂而不散。</br> 但他絕對容不下,比他要出色的老二,整天在京城晃悠。</br> 所以,老皇帝必須給二兒子找個安全之地。</br> 至少能平平安安過完一輩子的自保之地。</br> 沈忠孝霍然起身。</br> “定下了?”</br> “去哪里?”</br> 秦王嘿嘿笑道:“完全超出你我的意料。”</br> “封建登州!”</br> 登州?</br> 山東路五軍州之一。</br> 按道理來講,堂堂親王封建外地。</br> 怎么的,也要選一路之首府才行。</br> 可沈忠孝馬上就意識到了老皇帝的用心良苦。</br> 那地方瀕臨東海,擁有朝廷兩大水師之一,登州水師。</br> 大周的江防部隊稱之為水軍。</br> 只有泛波海上,縱橫汪洋之師,才能被叫做水師。</br> 另一支在江南。</br> 泊地是建康,當年的南陳國都。</br> “啪啪!”</br> 沈忠孝撫掌贊道。</br> “好地方,進可攻,退可守?!?lt;/br> “而且,還沒那么引人矚目?!?lt;/br> “最低一點,自保,完全不成問題?!?lt;/br> 秦王瞅瞅左右,沈思思和老管家連忙告退。</br> 順勢還關上了門。</br> 楊念廣神神秘秘從懷里掏出兩塊碧玉腰牌。</br> 上面縱橫交錯地刻著一些花紋線條。</br> 但那兩個大大的“宋”字,卻讓沈忠孝豁然變色。</br> “太……太祖臧金令?”</br> “原來是真的?”</br> 楊念廣毫不在意地把兩塊令牌拍在沈忠孝手上。</br> “當然是真的?!?lt;/br> “民間傳聞,太祖當年于海外島嶼藏著大筆銀錢,并留人看守的事情,都是真的?!?lt;/br> “只不過,第三塊令牌下落不明,這份路線圖是殘缺的。”</br> “歷代皇帝,都曾經秘密派人出海去找?!?lt;/br> “只不過,無人找到罷了?!?lt;/br> “父皇說,如果他不在了?!?lt;/br> “這塊大陸上,當真容不下我的話。”</br> “那就拿著令牌,出海去碰碰運氣吧!”</br> 確實需要碰運氣。</br> 大海波詭云密,要想找一個島嶼,實在太難了。</br> 為何這個“宋”,一般人都說是國姓呢?</br> 因為當年太祖爺立國之初,國號乃“宋”。</br> 可惜太祖皇帝英年早逝,死得稀里糊涂的。</br> 當時連太子都沒有確立。</br> 于是,掌握著天下兵馬大權的皇叔就強勢上位了。</br> 兄終弟及嘛!</br> 太宗繼位,認為“宋”字不太合適。</br> 干脆改國號為周。</br> 兩百多年過去。</br> 直到今天,民間還是視“宋”為國姓。</br> 跟“楊”字一樣崇高。</br> 可見開國太祖,在民間的影響力有多重?</br> 沈忠孝心里咯噔一下。</br> 他腦海里浮現出沈麟那小子玩世不恭的笑容。</br> 老天爺真會開玩笑。</br> 第三塊令牌,不就在沈麟手中么?</br> 傳聞當年,太祖遠征倭國歸來,微服視察黃龍江防線。</br> 因為,那個時候,江北之地,幽云十六州就被遼國占了。</br> 某一晚,太祖不慎落水。</br> 隨從遍尋不著。</br> 第二天一早,太祖卻精神奕奕的步行歸來。</br> 從人問之何往?</br> 答曰——</br> 黃龍王相邀,共謀一醉。</br> 其實,他是被沈麟的先祖救了。</br> 后世傳說,臧金令一共三塊。</br> 最后一塊沒有失蹤。</br> 只是太祖當年跟黃龍王喝酒醉了。</br> 遺失在龍宮了。</br> 這讓后來人,上哪兒找龍宮去?</br> 就算把諾大的黃龍江抽干了水,也沒鳥用吧?</br> 因此,這么些年,找第三塊令牌的的行為,就成為笑談。</br> 皇家的心思都淡了。</br> 更何況民間?</br> 沈忠孝心里躊躇不定。</br> 皇家的兩塊臧金令就在自己手中。</br> 如果要來沈麟那一塊,地圖就湊齊了。</br> 可,沈麟會給么?</br> 再說了,秦王如今還不至于逃難海外。</br> 登州那地方,埋頭發展多好?</br> 比沈麟一磚一瓦建起來的瀘水鐵城。</br> 起點不知高了多少倍?</br> 如果,秦王擁有這般的好底子,都干不出一番大事?</br> 給他海外臧金又如何?</br> 自私點說,還不如送給咱那便宜侄子呢。</br> 大周國事衰微至此,隨時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br> 非大毅力、大智慧、大魄力、大幸運者不可挽回。</br> 沈忠孝決定把這個秘密藏在心中,暫時不說。</br> 當然,回頭還得叮囑女兒和沈毅一下。</br> 有些事情,禍從口出,不得不防??!</br> 誰知道,皇帝給出這兩塊臧金令。</br> 有沒有釣魚的意思?</br> 想到此節,老頭脊背都發寒了。</br> 秦王看他面顯猶豫之色,頓時有些愧意。</br> “老大人,你這回呀,受念廣連累啦!”</br> “昔日部堂高官,一品大員?!?lt;/br> “要跟隨本王去登州受苦。”</br> “當一個三品知州,唉,委屈你啦!”</br> 軍州等級各有不同。</br> 比如澶州、雄州這樣的邊關重鎮。</br> 出動二品大員鎮守也不為過。</br> 如果是武將,如現在的莊子才,或者身故的張峰奇。</br> 則是一品武將。</br> 登州要比澶州、雄州次一等。</br> 不過三品知州,文武一把抓,也算不錯了。</br> 但沈忠孝是照看秦王的。</br> 暗地里,楊念廣才是未來的登州之主。</br> 這般一算,沈忠孝確實吃大虧了。</br> 他這樣的干才,隨便出任一路總管都綽綽有余。</br> 那可是跟部堂平級的一品大員。</br> 不過,在京城熬了大半年。</br> 沈忠孝原本出仕為官,力挽狂瀾的心早就淡了。</br> 千里馬再厲害,沒有伯樂看中,有什么用?</br> 還是跟著秦王走吧!</br> 他對朝廷,對京城這潭死水,早就失望透頂了。</br> 跟著秦王,能幫大周朝保留一分元氣也是好的。</br> 想到這里,老人家眼中恢復了睿智淡定的神色。</br> 他把臧金令還給楊念廣。</br> “殿下,老夫不在乎什么高官厚祿。”</br> “以年邁之軀,能做些實事。老夫就心滿意足啦!”</br> “這臧金令,就算陛下留給你的念想吧。”</br> “請妥為保管,絕不可視為立身之本?!?lt;/br> 楊念廣珍而重之地收好兩塊碧色牌子。</br> 語氣鏗鏘地道。</br> “前段時間,咱們不是說過么?”</br> “無論去哪里,本王都不會過度倚重現成的資源和機緣?!?lt;/br> “本王要向沈麟學?!?lt;/br> “一切,還是白手起家,更為可靠?!?lt;/br> 沈忠孝暗嘆自己沒看錯人。</br> 臉上更是欣慰。</br> “任命公文,這兩天就會下發?!?lt;/br> “殿下,要早做準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