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忌出行,排場很大。</br> 他的豪華馬車里,不但有桌有榻,還有兩位嬌滴滴的美女隨時侍候。</br> 安定府的官道修得寬大平整,雖說還沒錢鋪上水泥。</br> 可人坐在四輪大馬車里,一點都感覺不到顛簸。</br> 突兀地,駕車的魏三兒一勒韁繩。</br> “吁~”</br> 三匹拉車的良馬人立而起。</br> “唏律律!”</br> 馬車里的杯兒碟兒頓時散落一地。</br> 毫無防備的魏無忌和兩位美女侍妾頓時滾作一團。</br> 魏無忌大驚:“該死的魏三,咱家要……”</br> “咻咻咻!”</br> 雨點般的輕箭拋射而來。</br> 前車窗被猛然撞開,馬夫魏三兒右眼插著一支利箭。</br> 血糊糊的腦袋仰掛進來。</br> “爺……快跑……”</br> 魏三兒很忠誠,他及時控制住了馬車,臨死還不忘叮囑一聲。</br> 他的左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貫穿右腦的白羽箭,還在顫悠悠的晃動。</br> “啊……”</br> 馬車里響起三聲尖利的慘叫,恐懼莫名。</br> 外面的護衛被紛紛射倒,頭領王沖揮動銀槍蕩開一支羽箭,歇斯底里地吼道:“遼人……是遼人輕騎,跑呀……”</br> 他打馬欲撤,卻想起魏無忌還在車里呢。</br> 自己跑了有個鳥用啊?</br> 魏成忠的干兒子,要是死在這里。</br> 他這個隨扈千戶官,還不得賠上一條命?</br> 緊咬牙關,這小子頂著四處亂飛的箭雨,一把拉開車后門。</br> “大人,快走!”</br> 豪華馬車足夠高大,無形中成了一塊巨大的盾牌。</br> 王沖武藝不咋的,力氣卻不小,他一把提起嚇癱了的魏無忌,往自家戰馬后一放。</br> “大人,抱緊我!”</br> 魏無忌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br> 立刻手腳并用,八爪魚似的纏在王沖身上。</br> “駕!”</br> 雄俊的大白馬狂飆疾奔,順著官道就往回跑。</br> “爺……王將軍,帶上我們呀!”</br> 兩位嬌滴滴的美女嚇壞了。</br> 梨花帶雨的樣子卻絲毫打動不了王沖。</br> 那可是兇殘的遼人!</br> 他心里暗戳戳地想著。</br> 救你們?</br> 你倆平時,寧愿奉承大人這種假把式,對小爺這般真刀真槍的好漢,連正眼都不看一下。</br> 那就去遼人胯下求歡吧!</br> 放心,他們不殺女人。</br> 尤其是絕色美女!</br> 剛跑出幾十步,哇啦哇啦地“遼軍”輕騎越沖越近。</br> 魏無忌的幾十個隨扈都快被射殺一空了。</br> 能四散逃走的,可沒幾個。</br> 也許是這般假冒的遼騎玩得太投入,某個小子對著最顯眼的魏無忌就是一箭。</br> 帶隊的“遼軍”頭子,想拉都沒拉住。</br> “咻!”</br> 魏無忌慘叫一聲。</br> “啊……王沖,我……我中箭了!”</br> 聽到哀嚎聲,王沖嚇得魂飛魄散,拼命地抽打著胯下良馬。</br> “大人,你……你不要松手!”</br> “掉下去……就完了。”</br> 魏無忌咬牙哼哼道:“咱家……知道!”</br> “沖兒,快,只管跑。”</br> 王沖忍不住問道:“大人,您哪里中箭了?”</br> 魏無忌吭哧吭哧地道:“屁……屁股!”</br> 王沖好懸沒有笑出聲來。</br> 呃,他現在也笑不出來,還沒脫離險境呢。</br> “大人,不是要害。”</br> “您忍著些。”</br> “咱們全力奔馳,最多兩刻鐘,就能看到安定城墻了。”</br> “遼人不敢追過去的。”</br> “他們人……不多!”</br> 魏無忌哼哼唧唧地沒接話。</br> 他現在后悔死了。</br> 為何非得爭著搶著跑安定來當監軍?</br> 這里,他娘的跟前線有啥區別?遼人就隔著條黃龍江啊?</br> 李廣利不是殺光了遼軍的水軍么?怎么還有小股輕騎跑過來?</br> 倒霉呀!光天化日之下,偏偏還讓咱家遇上了?</br> 嗯?</br> 不對,這一兩月沒聽說有遼軍流竄過江啊?</br> 難道有什么貓膩?</br> 會不會是別人假扮的?</br> 可當地這些軍頭,沒必要非得置咱家于死地吧?</br> 咱家的靠山多硬?</br> 他們招惹得起么?</br> 越想越糊涂。</br> 魏無忌估計是失血過多,眼皮越發沉重,可他得的雙手雙腳,還是把王沖纏得死死的。</br> 不能松開呀!</br> 松開就真的完蛋了。</br> 幾里外的小山丘上。沈麟一幫人看得嘖嘖稱奇。</br> 大嘴巴陳長林嚷嚷道:“嘿!”</br> “真他娘的狠。”</br> “看看,都開始補刀了。”</br> “啊呀,抓獲了兩個美人兒?”</br> “一個死太監,要女人干啥?”</br> 小四兒鄙視道:“無知!”</br> “太監沒家伙事兒,就不能享受享受了?”</br> 周圍幾個大小伙子頓時眼神一亮。</br> 梁平都憋不住的問道:“咋享受?”</br> 沈四吭哧吭哧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br> “記不得了。”</br> “你們……問大人去。”</br> 一幫求知欲極強的軍官轉頭望向沈麟。</br> 嗯嗯,咱家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br> 就沒他不懂的。</br> 快快給咱們解惑吧!</br> 沈麟一愣。</br> 一幫混蛋。</br> 平常上個識字課,都為難的跟小母雞下蛋似的。</br> 這種破事,反而興趣濃厚?</br> “太監嘛!”</br> “常年深處宮中,很寂寞的。”</br> “同樣寂寞的還有宮女呢。”</br> “他們就會玩兒在一起,叫做對食。”</br> “就是你啃我我啃你那一套假把式。”</br> “他娘的,小爺說這個干嘛?”</br> “走走走,撤了!”</br> 梁直眼神兒最好,忽然嘆道:“可惜了!”</br> “那么漂亮的小娘子,說砍就砍嘍!”</br> 沈麟沒好氣地笑罵道:“怎么?憐惜了?”</br> “要不,你去英雄救美一回?”</br> “沒準兒,回頭你家邱真,還會表揚表揚你呢!”</br> 邱真?</br> 那是紅娘子一手帶出來的娘子軍百戶。</br> 把陳無雙的潑辣搗蛋功夫,學了個十成十。</br> 妥妥的小母老虎一個。</br> 表揚?</br> 等著被削吧!</br> 梁直激靈靈到了個冷戰,連忙拔轉馬頭跟上去。</br> “咱啥也沒說啊!”</br> “你們……回去不許編排我。”</br> 沈四鄙視道:“懼內!”</br> “你將來,跟沈三叔一樣一樣兒的。”</br> 沈麟伸手就是個爆栗,敲得小四兒眼冒金星。</br> “你管好你自己吧!”</br> “先把你那個老學究岳父,搞定再說。”</br> “哈哈哈!”一幫無良同僚擠眉弄眼地輕笑起來。</br> 老古板陸長明?</br> 老頭把他的小閨女陸霞看得緊緊的,整天就像老母雞護崽兒似的。</br> 那人,可不好搞定。</br> 看來。</br> 沈四的苦日子還長著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