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船隊越過關(guān)山鎮(zhèn)，臨近煙波浩渺的東平湖。</br> 運河里的小船陡然變多了。</br> 不少百姓扶老攜幼，紛紛坐船往南跑。</br> 陳梁轉(zhuǎn)動著望遠鏡，嘴角瞅瞅。</br> “沒看到遼軍輕騎啊？”</br> “老百姓在慌什么？”</br> 陳風(fēng)斬釘截鐵地道。</br> “不對！”</br>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br> “誰沒事兒瞎折騰？”</br> “他們多半是……收到了撤離消息！”</br> “大魚快到了，哈哈！”</br> 白娘子瞪了自家堂弟一眼。</br> 真拿他沒辦法。</br> 重騎五百，還是單馬。m.</br> 沒有合適的時機，哪敢隨便登陸作戰(zhàn)？</br> 陳無暇不擔心打不贏。</br> 而是舍不得折損人馬。</br> 這些都是將來的軍官種子，金貴著呢。</br> 打仗，必須慎之又慎。</br> “東平湖到了。”</br> “我說一路上沒什么大船呢。”</br> “原來全躲在湖里了？”</br> “看來，肆虐東岸的遼人輕騎不少。”</br> “商旅、貨運都嚇得不敢北上了。”</br> 陳風(fēng)建議道。</br> “東平湖不小，西南方向的梁山泊更大。”</br> “足夠這些商船、貨船躲避了。”</br> “大姐，咱們沿著東岸繞繞看？”</br> “其實吧，貨船上還是能塞些馬匹的。”</br> 塞？</br> 能塞多少？</br> 陳無暇可不想太擠了。</br> 她一雙星目閃了閃。</br> “唉？你們說，有沒有可能？”</br> “舅舅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了？”</br> “不是躲在東平湖，就躲在梁山泊呢？”</br> 眾軍官一時間有些犯愁。</br> 梁家人，最好還呆在泰山?jīng)]走。</br> 這兩個胡泊面積不小，怎么找啊？</br> 也有可能，兩家人會順著運河往南走一段。</br> 在進入通濟渠去封丘京城呢？</br> 畢竟，往西，越走越安全。</br> 陳梁建議道。</br> “別耽擱了，咱們還是先去泰山打聽打聽吧？”</br> “我覺得他們走北線的可能性不大。”</br> 陳無暇點點臻首。</br> “打出大周水軍的黃龍旗。”</br> “免得百姓商旅恐慌。”</br> “直走，向南！”</br> 陳風(fēng)遺憾地咂咂嘴，不吭聲了。</br> 他的建議有些耽擱時間。</br> 大姐能同意才怪呢。</br> 鐵軍船隊不想節(jié)外生枝，偏偏有人卻找上門來。</br> 大周龍旗掛出不到一刻鐘。</br> 一艘巡邏哨船就疾奔而來。</br> “我們是東平巡湖水軍，太好了。”</br> “你們終于來了。”</br> 陳梁作為水軍千戶，不得不走到船頭去應(yīng)付。</br> 他一臉古怪地道。</br> “兄弟，你是不是認錯人？”</br> “我們，只是路過的。”</br> 那艘哨船不過五六百擔的的樣子，搭載官兵頂多幾十人。</br> 為首的小旗官看到陳梁一身鐵甲，高大威武。</br> 他們的頂頭上司，東平湖千戶部的長官，也沒這般威風(fēng)呢！</br> “小的巡哨小旗王敏。”</br> “將軍，你們不是黃江水軍？”</br> 陳梁皺眉道。</br> “黃江水軍？”</br> “沒看到啊！”</br> “我部自黃龍江而來，是去泰山公干的。”</br> “你等為何苦待援軍？哪兒被遼人襲擊了？”</br> 那身著皮甲的三十許漢子急得滿頭大汗。</br> 他身后的官兵都失望至極，哀嘆連連。</br> “將軍，遼軍鐵騎過萬，驅(qū)使幾萬我大周百姓為前驅(qū)。”</br> “同時攻打鄆州和須城，都持續(xù)五天了。”</br> “我們血戰(zhàn)連連，死傷枕籍啊！”</br> “須城只是個縣城，城墻年久失修，沒有外援的話。”</br> “隨時會被攻破，數(shù)萬軍民該咋辦呢？”</br> 突兀的，一聲清冷的嗓音響起。</br> 白娘子黑甲覆面，疾步走出。</br> “圍攻須城的遼軍，有多少？”</br> 那小旗官臉色一喜。</br> 是位女將軍？</br> 難道，她心懷仁慈，有心救援咱們？</br> 黃龍江？</br> 那不是大周和遼國的界河么？</br> 難道，這些彪悍的官兵，是邊軍將士？</br> 實在太好了。</br> “將軍，遼軍騎兵不下三千人。”</br> “收降的漢兒步卒，過兩千。”</br> 步騎五千，相對于船上的三千鐵軍而言。</br> 對手并不算多強大。</br> 陳無暇瞅瞅站在一邊，興奮得直搓手的陳風(fēng)和梁峰二人。</br> 這仗，必須打了。</br> 她輕笑道。</br> “出發(fā)，去須城逛逛！”</br> 陳梁聞言，也是大喜。</br> 他的一千水軍，照樣會騎馬。</br> 至少一半兒人，騎射水平不比梁峰部的輕騎差多少。</br> “王敏是吧？”</br> “帶路！”</br> 十艘烏篷大船鼓帆劃槳，朝著東北疾行。</br> 王敏邊走邊喊著。</br> “邊軍來支援我們啦！”</br> “須城有救啦！”</br> 避入東平湖的的大小船只上，頓時響起一片歡騰。</br> 邊軍來了？</br> 大周朝，唯一能打的軍隊，也就剩下邊軍了。</br> 這是童叟皆知的。</br> 于是，很多百姓劃著船兒追上來。</br> 咱們殺不了遼韃子，幫邊軍兄弟鼓鼓勁總行吧？</br> 半個時辰后，瀕水而建的須城在望。</br> 碼頭所在的西城門倒是安靜。</br> 只有百十騎遼軍，時不時朝著城頭拋射幾支輕箭。</br> 佯攻！</br> 遼軍主攻方向是其他三門，喧囂聲隱隱傳來。</br> 陳無暇望著碼頭冷笑道。</br> “破陣弩，換重箭，抬高三寸！”</br> “射！”</br> “崩崩崩！！”</br> 近兩百船載破陣弩，因為角度問題。</br> 就算只有六成可以覆蓋三百多步的寬闊碼頭。</br> 也恐怖異常了。</br> 宛若長槍的木桿重箭，抬高三寸，射人不射馬。</br> 僅僅一輪。</br> 岸上就留下一批彷徨無措的空馬。</br> 遼軍死傷殆盡，僥幸逃走的，也不過三兩人而已。</br> 陳無暇冷靜地道。</br> “輕騎兵，登陸！”</br> “重騎準備！”</br> “最好再誘使一批遼騎來攻。”</br> “咱們，不著急！”</br> 梁峰開心壞了，今兒終于輪到咱們輕騎打頭陣。</br> 還是偽裝成支援步卒，有意思。</br> 陳風(fēng)明白自家大姐的意思。</br> 誘使遼騎分批來攻。</br> 不就是為了奪取戰(zhàn)馬么？</br> “夸夸夸！”</br> 一千五百輕騎兵飛快沖往碼頭，抓馬的抓馬，布防的布防。</br> 陳風(fēng)朝著西城墻上看得目瞪口呆的城防軍喊道。</br> “喂，我們是北地邊軍。”</br> “長途跋涉沒帶盾牌。”</br> “你們用不著了，快點扔下來！”</br> 守城的軍官還在猶豫呢。</br> 手下已經(jīng)噼里啪啦的往下扔了。</br> 不管了。</br> 邊軍兄弟看樣子，還不到兩千人呢。</br> 其他三門足有五千遼軍啊！</br> 以步對騎，沒有防護怎么行？</br> 西門守城千戶官連忙喝道。</br> “把擋板拆了，一起給！”</br> “邊軍兄弟們，小心啊！”</br> “遼軍來了，大約……”</br> “一千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