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門兩側,原本就有兩棟二層水泥樓。</br> 以前是給走私商提供展品和結算用的,如今空置。</br> 樓內空間不小。</br> 搭上行軍床,安頓各級軍官不在話下。</br> 大頭兵住住帳篷,有何不可?</br> 大周軍隊窮得很。</br> 很多時候出外,露宿都屢見不鮮。</br> 一幫水軍大爺們,在封丘算是享福了。</br> 下了船,一聽進不了城。</br> 這些人頓時亂七八糟地鼓噪起來。</br> 周尚福一張大黑臉都氣紅了。</br> 丟人吶!</br> 沈麟一聲令下。</br> 五百鐵軍官兵頂盔摜甲,邁著整齊的步伐自水門而出。</br> “夸夸夸!”</br> 目不斜視,煞氣森森!</br> 松松垮垮的黃江水軍們,哪見過這等排山倒海的氣勢?</br> 頓時。</br> 一個個就像被卡住喉嚨的鴨子,驚駭得說不出話來。</br> 震懾!</br> 發自骨子里的震懾!</br> 鬧騰什么?</br> 誰見過如此強悍的鐵甲軍?</br> 一個打十個都不在話下吧?</br> 在人家的地盤上,你敢鬧騰。</br> 被人家扔進河里,你都得自認倒霉。</br> 難道,還想憑借五艘戰船跟一座巍峨城池翻臉?</br> 別開玩笑了。</br> 很快,寬大暖和的牛皮帳篷撐起來了。</br> 一車車的白面、大米,一壇壇北地特有的燒刀子。</br> 一車剛殺的活羊,還有更多的冰凍大魚。</br> 那是什么?</br> 他們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一頭牛?</br> 哎呀呀,這全是給咱們的?</br> 老天爺爺!</br> 就算在封丘,咱們一群窮當兵的,也不是頓頓能吃得上肉呢。</br> 更別說大周禁殺的活牛。</br> 一幫水兵頓時從大爺變成了流著哈喇子的土鱉。</br> 同時,他們對鐵軍的好感也爆棚了。</br> 這是貴賓級待遇啊!</br> 住帳篷算個屁呀?</br> 大不了,咱們晚上回船上睡覺嘛!</br> 只要天天都有酒有肉,那真是快活賽神仙吶!</br> 周尚福是個實在人,要不然,秦王也看不上他。</br> 他搓著雙手道。</br> “沈大人,這個……也太鋪張了。”</br> 沈麟哈哈一笑。</br> “等你進城,看一看就知道了。”</br> “咱們瀘水鐵城,誰家吃不起肉?”</br> “當然,羊肉牛肉缺點。”</br> “獨享這么一條瀘水河。”</br> “魚,那是要多少有多少。”</br> 沈忠孝并非墨守成規的老古董。</br> 他呵呵笑道。</br> “你呀,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殺牛呢?”</br> 沈麟故作驚訝地問道:“咱們殺牛了么?”</br> “明明是摔死的嘛!”</br> “對不對呀?兄弟們?”</br> 嗯嗯,這個借口,找的太妙了。</br> 碼頭上的鐵軍和水軍軍官兵,都心領神會地附和道。</br> “對!”</br> “摔死的!”</br> ……</br> 能進鐵城的只有沈忠孝父女和周家兄弟。</br> 沈忠孝敲敲堅硬如磐石的城墻笑道。</br> “尚福,你看,這就是老夫提過的水泥了。”</br> “幾天就干,方便快捷。”</br> “沈麟修這座雄城,歷時不過一月。”</br> 周家兄弟互相瞅了瞅,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br> 果然,沈麟的發明,絕不是什么奇技。</br> 當真是利國利民。</br> 平地起一座雄城,才不過短短一月?</br> 這次前來,真真開了眼界。</br> 沈思思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挽著沈忠孝的胳膊晃了晃。</br> “爹,堂哥的艷福不小呢。”</br> “還有位二嫂,帶兵去山東路了。”</br> “他呀,娶了一對姐妹花喲!”</br> “三嫂還練了一千娘子軍,都親自殺過不少遼韃子了。”</br> 啥?</br> 三位大老爺們頓時目瞪口呆。</br> 女子帶兵,大周歷史上可真沒見過。</br> 沈麟欲蓋彌彰地故意把紅娘子稱之為陳雙。</br> 看來還是引起了老頭的注意。</br> 這人吶,太優秀了。</br> 沒辦法!</br> “咳咳咳!”</br> “他們兩姐妹,出身于太原府下的陳家堡。”</br> “哦哦,陳家原來是經營鏢局的。”</br> “您也親身經歷過,閹黨橫行,各地官吏欺壓良善。”</br> “陳家的鏢局,在幾年前就被迫關門了。”</br> “大伙兒只得回老家務農。”</br> “我也是通過吳七,才知道江湖上,有這么一幫人。”</br> “陳家子弟從小學習騎射,一直不曾荒廢。”</br> “陳老爺子秉持忠義傳家,就此埋沒了,實在可惜。”</br> “所以,侄兒特意走了一趟太原,邀請陳家人出山。”</br> “這不,我軍中骨干就由二百陳家子,一百邙山村的梁家子組成。”</br> “要不然,哪能如此快速成軍,還能跟遼軍野戰決勝?”</br> 原來如此!</br> 沈忠孝恍然大悟。</br> 哪怕沈麟有著通天本領,化腐朽為神奇也太天方夜譚了些。</br> 他頂多練出比沈忠信手下的鄉兵,更強一些的軍隊。</br> 但總有個極限。</br> 沒有優異的軍官種子,就像沙地上修房起屋。</br> 要求太高,絕不可能。</br> “明白了,還是你小子機靈,運氣也好。”</br> “你二伯聰明一輩子,就永遠搞不明白一件事。”</br> “有容乃大啊!”</br> “沒有包容一切的胸襟,他哪有堪用的人才?”</br> “希望年輕的沈毅,比他強些。”</br> 沈思思恭維道。</br> “爹呀,沈毅堂哥可是您手把手教出來的。”</br> “他可比整天斤斤計較的二伯強太多了。”</br> “您哪需操心呢?”</br> 沈麟也附和道。</br> “沈毅的帶兵本事,還有待考驗。”</br> “不過,他的胸懷和行事風格,確實比二伯強了不止一點點。”</br> “反正,我倆配合還算可以。”</br> “至少,能坐在一張桌子上談天說地。”</br> 沈忠孝自然明白沈麟的意思。</br> 這個侄子本事大,眼界也高。</br> 老一輩兒,沈忠信和沈忠儒可從來沒有入過他的法眼。</br> 沈毅能和沈毅談天說地。、</br> 就表明,兩兄弟私交還不錯。</br> 這就足夠了。</br> 大家族里的人為了嫡庶之爭,拼死拼活的多了去了。</br> 沈麟擁有這么好的基業,算是自立門戶了。</br> 沈毅自然是主脈的唯一繼承人。</br> 其他同輩,誰有跟他競爭的資格?</br> 只要沈麟不出幺蛾子。</br> 沈毅的地位就無可動搖。</br> 如今的沈麟,也多半看不上主脈什么東西了。</br> 老宅下積存了幾百年的銀子,是不少。</br> 可是,以沈麟的本事,他會缺銀子?</br> 自己雙手賺來的,花起來不香么?</br> 沈忠孝欣慰地拍拍沈麟的肩膀。</br> “你是個好孩子!”</br> “也是最令老夫自豪和放心的后輩。”</br> “沈毅書讀的夠多,人也不笨。”</br> “就是缺乏些機變。”</br> “能幫一把的,你可不能袖手旁觀。”</br> 沈麟樂了。</br> 不是他不想幫。</br> 主脈的話事人,還是沈忠信。</br> 沈毅的決定權并不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