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才飛騎出了水門碼頭,踏上一艘千擔哨船。</br> 風急火燎地揚帆東下。</br> 一路上,不斷逼問之下,莊子才終于搞明白了。</br> 自家好兒子,真的膽大包天。</br> 大半個月前,瀘水的十艘烏篷船路過澶州江面時。</br> 莊名揚的巡哨船隊就發現了。</br> 這小子并沒有稟告自家老爹,而是偷偷地做足了準備。</br> 直到今天早上。</br> 他才找了個借口,說是要出去巡查一段時間。</br> 但莊子才并沒有答應他。</br> 澶州水軍主力,即將南下剿匪。</br> 就剩下莊名揚的游擊部,和兩個零散千總部。</br> 大小船只近百,才一萬兩千余人。</br> 就這點力量,只能收縮防御,主力哪敢隨意輕出?</br> 莊子才現在的發展重心,還是步騎。</br> 財力有限,暫時顧不上水軍了。</br> 外甥李廣利崛起迅速。</br> 有他漸漸操練成熟的三萬安定水軍。</br> 未來的黃龍江防線,必將固若金湯。</br> 誰知道,自家孽子竟然帶著最好的二十艘大艦偷偷跑了。</br> 最讓老莊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就是。</br> 你如何知道,沈麟的船隊啥時候回來?</br> 人家不走黃龍江下游呢?</br> 繞道黃江、走太原可不可以?</br> 天氣逐漸暖和了。</br> 花點力氣疏通瀘水那個什么流浪灘。</br> 豈不是比走黃龍江更省事?</br> 瀘水下游水流緩慢,逆水行走也省力不少。</br> 賊寇?</br> 賊寇能奈何得了沈麟部的烏篷戰船?</br> 開什么玩笑?</br> 莊子才對沈麟一直很上心。</br> 李廣利待在安定是吃白飯的?</br> 他還肩負著另一個秘密任務。</br> 那就是對沈家的軍隊密切監視。</br> 不管是沈麟,還是沈忠信父子。</br> 安定東路、西路游擊軍已經脫離了澶州治下。</br> 正因為如此,才不得不更加關注啊!</br> 自家大兒子,卻對沈麟一直敵視。</br> 稍不留神,又要捅出大簍子了。</br> 偏偏,還選在這個節骨眼上。</br> 老莊不氣得跳腳才怪呢。</br> 還別說,莊名揚雖說胡鬧。</br> 可他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br> 出來小半天,晃晃悠悠順流直下百多里。</br> 還真碰到了一支大船隊。</br> 莊名揚不需要趕時間。</br> 他打定的主意,就是中途截擊。</br> 如果滿帆瘋跑,到了雄州河口。</br> 還碰不上沈麟的船隊呢?</br> 豈不是還要費勁巴腦地逆水往回趕?</br> 得不償失嘛!</br> 他再是狂妄,也不愿意沖到雄州水營去耀武耀威。</br> 通關交涉的事情就不好說了。</br> 白娘子回程的隊伍,實在過于龐大。</br> 三千擔或者五千擔級的大船不老少</br> 鐵軍加上霸刀門全部,人數不到九千。</br> 卻要操縱百艘船逆流上行,速度想快都快不起來。</br> 路過黃江河口,雄州水軍也沒為難。</br> 半月前就看過通關文牒,這幫人是去泰山接親戚遷徙的。</br> 回程船隊,規模雖說大得出奇。</br> 可都是大周式樣的運輸船。</br> 也沒人會認為,有遼軍改頭換面來偷襲。</br> 就這些普通船只,個頭再大,也頂不住兩波火油彈。</br> 它們連靠近水營的機會都沒有。</br> 霸刀門男女老幼盡皆習武,本就不是安分之輩。</br> 跟瀘水鐵軍混編駕船。</br> 大伙兒就被鐵軍精良豪奢的裝備晃花了眼。</br> 當初,他們在鄆州城頭,可是親眼目睹了。</br> 鐵軍具甲騎兵面對遼軍輕騎,是如何砍瓜切菜的。</br> 沒幾天,霸刀門的年輕弟子們就嚷嚷開了。</br> 一開始打定主意去北邙山當馬賊的想法,也徹底改變了。</br> 開什么玩笑?</br> 陳家雙嬌都嫁給鐵軍游擊將軍沈麟了。</br> 陳家寨最優秀的一批精銳變成嫁妝。</br> 如今在鐵軍中擔任各級軍官,混的風生水起。</br> 都快把馬賊的身份洗白了。</br> 特別是梁自成的三個兒子。</br> 小時候,他們去過陳家寨不止一回。</br> 鐵軍里,不少陳姓軍官,跟哥兒三從小就玩過的。</br> 比如陳風和梁元慶,架都打過不知多少回?</br> 深厚的友誼,也就打出來了。</br> “爹,那幫陳家哥哥們,可沒一個愿意回去做馬賊。”</br> 梁元慶不止一回在梁自成耳邊叨叨。</br> “他們的家眷,幾乎全都遷移到鐵城去了。”</br> 老二梁元祝趕緊表態。</br> “爹,我想當官軍,跟大姐夫混!”</br> 老三也跟著站隊。</br> “啥也不說,就他們那身裝備,一人兩匹戰馬。”</br> “天天吃肉的好日子!”</br> “我也跟大姐夫混了。”</br> 梁夫人大感詫異,要不要這般快變臉啊?</br> “你們三個小混蛋,也真是的。”</br> “無暇不是說了?”</br> “你們大姑夫也在黃龍江南岸的山溝里,筑壩建城么?”</br> “而且一搞就是七八個,聚攏十萬軍民都是少的。”</br> “以后的陳家寨,不就更普通縣鎮差不多了?”</br> “哪還有馬賊的樣子?”</br> 對于自家的親舅舅,舅母,陳無暇除了軍中機密。</br> 其他的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梁自忠呵呵笑道。</br> “以咱們霸刀門子弟的本事,以后獨統兩三萬人口的小城。”</br> “完全沒問題嘛!”</br> “到時候,要兵有兵,要馬有馬!”</br> “還擔心天天吃不上肉?”</br> 梁元慶撇撇嘴。</br> 毫不心動。</br> “就一個,能用鐵軍的制式裝備不?”</br> “百戶級軍官,能拿到百煉級苗刀不?”</br> 梁元新最是機靈,他笑嘻嘻地道。</br> “別做夢了!”</br> “鐵軍的制式裝備都是用銀子堆出來的。”</br> “大周和大遼,誰舍得用四十煉精鐵打造馬鎧?”</br> “開玩笑呢?”</br> “就算賣給大姑父的部隊,他們也裝備不起。”</br> 梁自成閱歷豐富,搖搖頭道。</br> “不可能售賣的。”</br> “再是親戚也不成!”</br> “你大姑父他們自己,當然沒問題。”</br> “可手下人多了,兵多了,心思難測啊!”</br> “保不準,就會有人連戰馬帶甲胄、武器跑了。”</br> “馬賊訓練得再好,也永遠趕不上鐵軍的紀律。”</br> 原來,老爹您啥都明白?</br> 那還猶豫個啥?</br> 梁元慶撫掌大笑道。</br> “爹,為了兒子和弟子們的前程。”</br> “您……就從了吧!”</br> 此言一出,連梁夫人都笑得直叫肚子疼。</br> “哈哈哈哈……”</br> “嘿嘿嘿嘿……”</br> ……</br> 混小子,嘴上沒個把門兒的。</br> 你爹是大老爺們,他怎么從?</br> 他又不是窯子里的花魁姑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