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軍大帥馬原,神色凝重。</br> 這才出了忠縣境,距離真定府還遠著呢。</br> 如果走水路,頂多三日就能到達。</br> 陸路看似更近一些。</br> 卻不得不走個五六天。</br> 因為七萬大軍,步卒就就有四萬多。</br> 輜重糧草都得靠車馬。</br> 行進速度如何快得了?</br> 關鍵是,一開始就計劃走水路去真定。</br> 哪有多少馬車可用?</br> 一路過去,都是賊寇攻占了三四個月的縣鎮。</br> 要不要逐一拔掉?</br> 幾百里的補給線路,再分散一批兵源。</br> 打仗的人,還剩多少?</br> “李參將,能否清理出單向航道來?”</br> “先讓大軍通行,剩下的,再慢慢考慮?”</br> 水軍副將鄒明賢斷然否決道。</br> “大帥,不成的!”</br> “我們還要考慮夜間行進,很容易出事。”</br> “現在每艘船上,都滿載士兵和糧草。”</br> “折騰不起啊!”</br> “更何況,賊寇還在瀘水河下游繼續栽樁子。”</br> “這么拔下去,何時是個頭?”</br> 參將蔣先定贊同道。</br> “大帥,走陸路吧!”</br> “俺們從臨漳、曲周一路打過去。”</br> “賊寇匯攻真定府,后方能留下幾個兵?”</br> “打下一城,多少有些繳獲。”</br> “錢糧物資車馬,要啥沒有?”</br> “總比死等著好吧?”</br> 沈毅起身道。</br> “其實還有個折中之法!”</br> “就是集合我們所有的騎兵,不下一萬吧?”</br> “先行趕往清水鎮河口。</br> “別的不管,先利用火箭驅趕。”</br> “保證瀘水東岸,二三百步的水域的安全總沒問題。”</br> “賊寇還怎么封鎖?”</br> 嗯?</br> 這是個好辦法!</br> 如果只是疏通三十里沁水河道。</br> 其實也算不得多難,不就是消耗十天八天么?</br> 正好帶著步兵去把臨漳、曲周兩縣收復了。</br> 騎兵維持水路,多遠不敢保證。</br> 一二百里總可以吧?</br> 見到不少人頷首贊同,莊名揚著急了。</br> 他大聲道。</br> “喂喂,為何非要順瀘水而下呢?”</br> “到了兩河交匯的清江鎮,咱們直接往西攻打馬氏、尉氏不行么?”</br> “黃家堡不是賊寇的老巢么?”</br> “斷了他們的煉鐵和兵甲制造源頭,圍魏救趙不好?”</br> 他沒明說的就是。</br> 與其去打曲周、臨漳這等被賊寇搜刮了無數遍的地方。</br> 黃家堡才是真的聚寶盆啊!</br> 一旦大軍西進,就不信賊寇不回援。</br> 那時候,怎么打都成。</br> 反正大伙兒是來剿匪的,隨便殺就是了。</br> 眾人討論了半天。</br> 最終確定,先按照沈毅的法子搞。</br> 至少能省卻一半的后勤運輸之難。</br> 船運,才是最方便快捷的。</br> 官軍的想法,正中了楊成良等人的下懷。</br> 當日,十五萬大軍北行到四方鎮就安營扎寨了。</br> 因為這地方一馬平川。</br> 是丘陵縣臨漳,最好的戰場之選。</br> 官軍要是棄船上岸,必然經過四方鎮。</br> 賊寇以逸待勞,兵家上策也!</br> 當然,騎兵隊伍不會閑著。</br> 賊寇的探馬也流水價地撒出去。</br> 雙方的斥候戰,第三天就打響了。</br> 楊成良也沒料到。</br> 官軍的大隊騎兵會沿著沁水一直往南突進。</br> 這下不好搞了。</br> 在瀘水繼續插樁子,好像作用不大。</br> 趙歸一卻哈哈大笑道。</br> “怕個屁呀?”</br> “你我兄弟匯聚各部騎兵,足有一萬五。”</br> “官軍能有多少?”</br> “頂天了萬把人。”</br> “走,迎上去,打掉他的先頭人馬!”</br> 第四天一早,雙方騎兵在清水鎮一帶遭遇上了。</br> 這次馬原沒有來,負責帶隊的是李廣利。</br> 誰叫他手下也有四千輕騎呢。</br> 其他幾位參將合力抽出一千騎兵。</br> 大部隊也需要哨騎警戒。</br> 能有一萬騎南下就不錯了。</br> 望見對面烏泱泱的人馬橫沖直撞而來。</br> 李廣利輕蔑一笑。</br> “烏合之眾!”</br> “沈毅老弟,看到了么?”</br> “咱們的精甲要到手了!”</br> 沈毅手搭涼棚,他不但看到了趙歸一,楊成良的王旗。</br> 還有紅色的陸字認旗一面。</br> 黃色的沈字認旗兩面。</br> 好家伙,沈麟懸賞的幾顆人頭都到齊了?</br> 難怪李廣利樂得不行。</br> 就連一邊的莊名揚都躍躍欲試。</br> “李老哥,不管他幾路來,咱們就一路殺過去。”</br> “我的五百重騎開道。”</br> “四千五鐵鐵掩殺。”</br> “你率大部隊跟緊了,包抄他們,擒賊先擒王。”</br> 李廣利撫掌大笑道。</br> “好!”</br> “沈老弟豪氣!”</br> “那就沖一把!”</br> 轟隆隆!</br> 萬馬奔騰,氣勢驚人。</br> 還有二百步之遙。</br> 雙方的白羽輕箭射得滿天飛。</br> 人喊馬嘶,狂沖而至。</br> 楊成良的五千鐵甲輕騎沒有妄動。</br> 趙歸一有心顯擺,直接把他麾下的上萬騎兵全派出去了。</br> 賊寇的應對跟官軍差不多。</br> 有鐵甲的,披了了皮甲馬鎧的肯定沖前面。</br> 這幫人也有三四千。</br> 臨敵三箭,雙方倒下的人并不多。</br> 這讓彼此都吃驚不小。</br>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br> 身著精甲馬鎧的沈毅緊隨重騎之后。</br> “三十步,拔刀!”</br> “嗆啷!”</br> 仿造沈麟鐵軍制式的斬馬刀。</br> 即便十煉標準,重量也高達二十斤。</br> 重騎沖進賊寇陣營。</br> 刀光揮舞,對方一樣人馬俱碎。</br> 隨后沖進的鐵甲騎兵更是得勢不饒人。</br> 趙歸一的騎兵完全就是憑著一股兇悍和血氣。</br> 平常根本沒多少像樣的馬戰訓練。</br> 安定東路軍可不同。</br> 他們原本就跟遼人大戰過,膽氣、勇氣不缺。</br> 旁邊還有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瀘水鐵軍做榜樣。</br> 沈毅部的訓練就算趕不上鐵軍。</br> 也比尋常的大周軍隊強了好幾倍。</br> 更比說只知道打順風仗的賊寇騎兵了。</br> 率隊頂在最前面的是陸大江。</br> 他一看自家的三千騎被殺的人仰馬翻,就有些心慌慌了。</br> 待得近一些。</br> 娘的,官軍哪來的這些鐵罐子?</br> 人穿著步人甲就算了,連戰馬都是精鐵馬鎧?</br> 這還怎么打?</br> 但是騎兵一旦沖鋒,就不是想停就能停的。</br> 雙方對于騎戰都是一知半解,但也有意無意地排成了雜亂的騎墻隊形。</br> 這下好了。</br> 連轉身的機會都不多。</br> 沒辦法,先殺著。</br> 死的人多了,轉身而走的空間也大些。</br> 至少,賊寇騎兵都是這般想的。</br> 他們不就是一路殺出來的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