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奢不服氣,昂著脖子抗辯道。</br> “爹……”</br> 趙歸一豹眼一瞪。</br> “軍中,沒有你爹。”</br> 怎么忘了這茬?</br> 趙奢有點不好意思了。</br> “歸一王,官軍有不下五百的重騎沖陣。”</br> “后面還有四五千鐵甲騎兵掩殺。”</br> “咱們根本擋不住!”</br> 趙歸一跳著腳罵道。</br> “借口!”</br> “你個混蛋,絕對是借口!”</br> “他有鐵甲騎兵,咱們沒有么?”</br> “老子怎么教你們的?”</br> “遇到重騎,中間分兩翼,繞著打。”</br> “誰叫爾等去硬抗了?”</br> 這倒是在理。</br> 就算騎墻挨挨擠擠,不好轉向。</br> 只要軍官及時調整,三箭之地,避開中央還是沒問題的。</br> 奔走兩翼,就算碰上對方的鐵甲騎兵,也可堪一戰。</br> 重騎沖陣就那么兩三趟。</br> 遛著遛著,他們自己都得累屁了。</br> 大軍交鋒,他們換馬再戰的機會都沒有。</br> 因為,官軍只有五百重騎,數量太少。</br> 要是當初張峰奇戰敗燕王的三千重騎都來了。</br> 趙歸一打都不敢打。</br> 他直接大踏步后撤,召集大批饑民去拼消耗了。</br> 這時候,楊成良大步走來。</br> “二哥,真怪不著小奢他們。”</br> “第一次碰上重騎這種無敵怪物,誰都得懵。”</br> “小弟還不是率領本部人馬,緩緩后撤了?”</br> “真不敢硬拼啊!”</br> 趙歸一怪眼一翻,很想發作!</br> 一開始,他就客氣一下。</br> 說自己上萬騎兵足夠了。</br> 哪知道楊成良就坡下驢,說新軍太嫩。</br> 先觀摩觀摩,漲點見識。</br> 驢球子的,你這是五千鐵甲騎兵好吧?</br> 如果一起上,怎么也能抗住一會兒吧?</br> 沒準這場仗,就逆轉了。</br> 那些鐵罐子再厲害,逼近二三十步。</br> 自家人不慌,破甲箭齊發。</br> 咱老子就不信,射不穿。</br> 這下可好?</br> 老子的騎兵損失大半,指望不上了。</br> “老二,說說吧,接下來該怎么弄?”</br> “你一向足智多謀,出出主意。”</br> 楊成良笑道。</br> “二哥,你這里還有十幾萬步卒啊!”</br> “無他!”</br> “結硬寨,打呆仗!”</br> “就用床弩,投石機轟!”</br> “官軍那點人,別想前進一步。”</br> “小弟立刻帶人回去。”</br> “一是防著官軍輕騎過河,偷襲咱們老巢。”</br> “另一方面,咱也得繼續在瀘水河上做文章,守住你的后路。”</br> “他騎兵白天護得住瀘水東岸,晚上總不行吧?”</br> 什么?</br> 你要走?</br> 趙歸一悶哼一聲,卻也無可奈何。</br> 大家都是王爺,老三未必就要聽他這個老二的。</br> 再者,楊成良說的也有那么點道理。</br> 水路不同。</br> 官軍只得走陸路南下。</br> 四方鎮就是個繞不過去的坎。</br> 十幾萬勁卒結寨,就等你來攻。</br> 好像,這場仗,咱老子的贏面不小。</br> 于是兩人半途分道揚鑣,各干各的去了。</br> 望著遠去的大隊鐵騎。</br> 陸大江靠近趙歸一,低聲稟報道。</br> “歸一王,那莊家大公子,被安定王活捉了。”</br> “還是末將帶隊引過去的呢!”</br> 趙歸一橫眉怒目。</br> “當真?”</br> 陸大江肯定地道。</br>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br> 趙歸一打馬不停的轉圈子。</br> 驢球子的,老三別有用心啊!</br> 活捉了澶州總督的兒子?</br> 這么大事兒,為何不告訴咱老子?</br> 難道?</br> 他打算跟莊子才私下做什么交易?</br> 那他說什么結硬寨,打呆仗,看似有理,是否別有居心?</br> 不行,咱老子得多長個心眼。</br> 老三翅膀硬了。</br> 兄弟之間,已經不是一條心了。</br> 這場大仗,必須換個打法。</br> 楊成良哪知道趙歸一的想法?</br> 他故意留下莊名揚,自然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br> 他給趙歸一出的主意,也確實是真心的。</br> 有莊名揚在手。</br> 官軍總會投鼠忌器。</br> 他只不過是,不想官軍踏上瀘水西岸罷了。</br> 之所以這么著急回去。</br> 因為他收到急報。</br> 遼軍突襲太原府,在內奸和密諜的配合下。</br> 僅僅三天,諾大的府城就被拿下了。</br> 三四萬殘兵一路敗退,往南邊、東邊跑了。</br> 這是個好機會啊!</br> 何必跟官軍在澶州糾纏呢?</br> 老二好戰,讓他頂著好了。</br> 自己的十萬新軍,也該亮亮相了。</br> 北邙山西南那七八個縣,完全可以取了。</br> 必須擴大地盤,多幾分回旋余地。</br> 萬一遼軍發瘋,直接奔著黃家堡而來。</br> 咋整?</br> 楊成良可不想再過上四處漂泊的日子。</br> 幾十萬軍屬,都是死心塌地跟著他的。</br> 要是擋不住遼軍,總不都撤進北邙山吧?</br> 窮山惡水的,哪里養得活那么多人?</br> 必須西征,趁機擴大自己的實力。</br> 至少,他楊成良靠著自己,也要擁有足以自保的本事。</br> 十萬新軍太少。</br> 多了又養不起。</br> 那就增加鐵甲騎兵的比例。</br> 最好能搞兩三千重騎兵。</br> 馬鎧他能打造。</br> 但肩高五尺的良馬,就只能找遼軍要了。</br> 早晚,他都會跟遼軍硬碰硬。</br> 跟大周官軍打?</br> 楊成良不是趙歸一,他不是斗戰圣王。</br> 作為土生土長的大周人,當了賊寇,是迫不得已。</br> 外敵入侵了,當然得有個主次之分。</br> 因此,活著的莊名揚,作用就大了。</br> 給趙歸一?</br> 沒準老二鋼刀一揮,就把莊大公子砍了祭旗。</br> 他那樣的莽漢,手下一幫殺坯,做出這種選擇。</br> 再正常不過。</br> 他們,哪里知道利益最大化?</br> 一天后,巡邏瀘水東岸的李家騎兵,碰到了打著白旗的賊寇。</br> 對方送上一封信。</br> 說是安定王專門寫給李廣利的。</br>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br> 這幫騎兵大度地放信使西岸。</br> 李廣利和沈毅所部打掃了戰場,繳獲頗豐。</br> 暫時駐扎在河口清水鎮。</br> 要是沒有莊名揚鬧這么一出。</br> 昨天的遭遇戰,堪稱大捷。</br> 繳獲的戰馬近三千,收攏對方尸體五千余。</br> 這些,可是賊寇最精銳的騎兵啊!</br> 一個騎兵頂十個步兵都不夸張。</br> 這不單單是耗費,騎兵用得好了。</br> 戰力絕對超強。</br> 李廣利收到密信,破天荒地邀請沈毅一起看了。</br> 他跟沈麟的看法一樣。</br> 沈毅年輕單純,但他比他老子沈忠信更值得信任。</br> 因為沈毅敢戰。</br> 他以書生轉武職,一樣操刀子殺敵。</br> 這就難能可貴了。</br> “兄弟,看看吧!”</br> “楊成良,所圖甚大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