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忠信看來,煉鐵始終是個暴利行業。</br> 沈麟那臭小子精通這些東西。</br> 鬼知道他是如何批量產出二十煉精鐵的?</br> 又是如何提高制甲效率的?</br> 五千套具甲,隨時可以提貨?</br> 這是何等的恐怖?</br> 不管大周還是大遼,工部所有煉鐵坊加起來。</br> 都達不到沈麟這個月產量吧?</br> 要不然,鐵甲為何如此昂貴和珍惜?</br> 要是大周軍隊,人人都能穿上包裹得跟鐵罐子一般的步人甲。</br> 幽云十六州早就收回來了。</br> 遼國還敢欺負咱們?</br> 自家傻兒子拿二百萬兩巨款去找沈麟買具甲兵器。</br> 等于送錢給那臭小子花!</br> 去年,老夫花盡了心思,與你三伯不惜跟沈麟交惡。</br> 摳摳搜搜賺來的錢,還不夠你一次送給他的利潤。</br> 三分之一都沒有!</br> 老夫不甘心吶!</br>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br> “你再跟那小子做買賣。”</br> “爹……爹就一頭撞死在你面前,眼不見為凈!”</br> 沈毅嚇了一大跳。</br> “爹呀,何至于此?”</br> “沈麟也給咱們提供了一點情報。”</br> “他的探子很厲害。”</br> “他說,三伯待在京城,始終不愿意回來。”</br> “可能……他在跟楊成良做買賣。”</br> “上次,是楊成良故意放走他的!”</br> 啥?</br> 沈忠信如遭雷擊。</br> 咱家老三通匪了?</br> 呃!</br> 其實咱們現在也一樣。</br> 還是跟著澶州總督一起,和楊成良合作的。</br> “消息確實?”</br> 沈毅其實早就有所猜測了。</br> 三伯膽子一向很小。</br> 沒有大伯和老爹支招,他一個人能在京城混的風生水起?</br> 偏偏他還舍不得回來。</br> 也沒被京城那些商業大鱷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br> 只能說,他背后有個超級豪爽的大主顧。</br> 只要必需品,不在乎價錢的那種。</br> “確定!”</br> “沈麟的探子里,有人認識沈重。”</br> “看到他帶領船隊進入尉氏縣碼頭,跟賊寇交易。”</br> “都不止一回兩回了!”</br> 這就沒毛病了。</br> 沈重曾經在瀘水村練過鄉兵。</br> 沒準兒探子里頭,就有跟他一起訓練過的人。</br> “唉!”</br> 沈忠信有些迷茫了。</br> 自家兒子帶著家里最精銳的騎兵,跟趙歸一殺得人頭滾滾。</br> 戰死和重傷退役的都好幾百了。</br> 輕傷的更是多不勝數。</br> 而自己暗地里又跟另一伙賊寇大做買賣。</br> 這……想想都覺得荒謬!</br> 沈毅并不覺得大驚小怪。</br> 他推著輪椅往城里走去,邊走邊輕笑道。</br> “爹呀!”</br> “沈麟說,這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各取所需嘛!”</br> “他會為此事保密的!”</br> “不過,他提醒我們。”</br> “一定要小心沈重手下那些人。”</br> “決不能用到工坊和城防的重要職位上去。”</br> 沈忠信一貫就擅長耍弄陰謀詭計。</br> 他一聽就明白了。</br> “那臭小子,總算做了一件好事。”</br> “確實應該如此呀!”</br> “楊辰一定會策反咱們的人。”</br> “沒準兒,早就已經開始了。”</br> “你交代沈昂,讓他派人盯著這些人的家眷。”</br> “多半能發現些問題。但是,先別打草驚蛇,養著吧!”</br> 沈毅深以為然了。</br> “嘿嘿!”</br> “反間計,誰不會用呢?”</br> “楊成良自號安定王,哼哼!”</br> “這家伙一旦翅膀硬了!”</br> “咱們安定府,絕對會成為他口中的肥肉。”</br> “爹呀,兒子花費巨資,也是在為將來做準備呢!”</br> “您要知道,楊成良在黃家堡的煉鐵坊,規模遠比咱們大!”</br> “您單靠自己制甲造兵器。”</br> “只會遠遠被甩在后面啊!”</br> 沈忠信又何嘗不知呢?</br> 偏偏,家族里的錢不是他想動就能動的。</br> 那二百萬巨款可是戰利品。</br> 完全屬于父子倆的。</br> 你個敗家子還沒揣熱乎,就一股腦兒花了個精光。</br> 還上趕著送給沈麟那個小王八蛋!</br> 老爹心疼呀!</br> “娃呀,咱們得找個財源。”</br> “安定的商稅沒有起色。”</br> “連魏無忌那個貪婪的家伙,都死守著李廣利搞鐵礦走私。”</br> “懶得回安定了!”</br> 沈毅道。</br> “財源,有呀!”</br> “沈麟說,楊成良在太原府西南占了四個州,十幾個縣呢!”</br> “那家伙練了二十來萬人馬,還有百多萬百姓要養。”</br> “爹呀,西南地方雨水多,不適合種棉花。”</br> “你說咱們要把安定今年的新棉提高三成,提前預定了。”</br> “單單跟楊成良用棉花換鐵礦就夠賺了吧?”</br> 沈忠信眼中精光一閃。</br> 這是個大財路啊!</br> 去年,安定的棉商被坑慘了。</br> 今年都知道商路不暢,有幾個敢下水的?</br> 但老百姓已經習慣在缺水的坡地里種棉了。</br> 沈家也不例外。</br> 因此,今年的棉花產量有所下降,但不會少太多。</br> “娃呀,你說的對!”</br> “提前安排人下鄉,去找百姓預定。”</br> “不需要提高三成,只要和去年持平就好。”</br> “老百姓絕對開心。”</br> “他們少了來回倒騰嘛!”</br> “咱們跟楊成良換鐵礦,棉花叫價一倍,都算良心價了。”</br> “嗯嗯,沒錯,天下不太平。”</br> “鐵礦石一定要多多儲備。”</br> “還有精炭,這回咱父子單干。”</br> “咱們有的是人手,也不用家族里的錢。”</br> “他娘的,那幫老東西,鼠目寸光,凈拖后腿。”</br> 沈毅心中嘀咕不已。</br> 您老人家的眼光,也好不到哪里去。</br> 就像大伯私下里說的,您格局太小。</br> 總喜歡斤斤計較。</br> 您也不想想。</br> 當初沒有我的敗家行為,找沈麟買了那批破爛貨。</br> 咱們出五千兵剿匪。</br> 就不止損失幾百人那么簡單了。</br> 沒拿得出手的戰績。</br> 那幫王八蛋會給咱分銀子?</br> 沒讓他們眼饞的東西。</br> 這二百萬兩銀子從哪兒來?</br> 二十萬兩都弄不到好吧?</br> 不行!</br> 現在有了囤積鐵礦石的機會。</br> 又弄回那么多勞力。</br> 還得擴大煉鐵坊規模。</br> 咱沒有沈麟的技術不要緊,拼人力搞十煉精鐵總行吧?</br> 平城那幫家伙,如今老有錢了。</br> 就算十煉步人甲,他們也會搶著要。</br> 這中間,可是暴利!</br> 父子兩一直談到深夜。</br> 安定僅次于沈麟的第二家兵器制造商誕生了。</br> 規模是越搞越大。</br> 后來,連沈麟都刮目相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