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難行。</br> 眾人只得棄了馬車,臨時制作擔架抬著重傷員趕路。</br> 一天一夜之后,涉縣在望。</br>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br> 到家了!</br> 陳天浩兄弟笑的合不攏嘴。</br> 陣亡七八百兄弟,卻換回來近五萬匹戰馬。</br> 這還沒包括送給魯志昌部的八千匹。</br> 絕對值得了!</br> 大周開國以來,恐怕都沒打過這般輝煌的勝仗吧?</br> “哈哈哈,修整三天,咱們就回山!”</br> 白娘子和陳風也很牽掛鐵城安危。</br> 自然是滿口答應。</br> 縣城地方小。</br> 幸好麥收結束了。</br> 大部分百姓遷往蘆岔角北山。</br> 不過,這么多人馬,也把城里擠得滿滿當當。</br> 接風宴很是豐盛。</br> 魯志昌好歹是大名鼎鼎的永興軍總兵。</br> 陳天浩兄弟很尊重抗擊外敵的英雄好漢。</br> 恰好,西軍的人,祖祖輩輩干的就是這個。</br> 三大碗燒刀子下肚,酒桌上頓時熱烈起來。</br> 魯志昌搓著一把雜亂的白胡子笑道。</br> “各位,你們要放棄涉縣,撤回山里。”</br> “這地方空著很可惜啊!”</br> “襄城那邊,還有大批麥田無人收割,真是……浪費!”</br> “你們說,我要是在涉縣停留三個月。”</br> “趁機收納兩三萬難民青壯,擴軍練兵咋樣?”</br> 白娘子搖搖頭。</br> “魯大帥,您在此地停留個把月,應該是安全的。”</br> “您想過沒有?”</br> “咱們在東岳山先后兩次,殲敵三萬多。”</br> “死的都是遼軍精銳,連他們的南征軍副帥都成俘虜了。”</br> “遼國不增兵才怪呢!”</br> 陳風樂不可支地附和道。</br> “就是,就是!”</br> “偏偏,咱們還讓占了西南四州的楊辰部背了鍋。”</br> “在遼人高層看來。”</br> “楊成良部太能打了!”</br> “威脅程度已經遠遠高于你們西軍,和南邊的禁軍了對吧?”</br> 魯志昌打了幾十年的仗,一聽就明白了。</br> 他連連頷首道。</br> “有道理!”</br> “遼軍一旦增兵,必然會直奔黎城。”</br> “不滅了楊成良部,他們在太原府就呆不安寧。”</br> “可涉縣這地方,占據著地利呀!”</br> “老夫不跟遼軍硬拼。”</br> “打不過,咱也往山里跑嘛!”</br> 眾人滿頭黑線。</br> 你可是永興軍統帥啊!</br> 老部隊還生死不知呢。</br> 你居然躲在涉縣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打游擊?</br> 這活兒,咱們馬賊隊伍干起來挺順手。</br> 你的部隊,可是朝廷正規軍好不好?</br> 陳天放呵呵笑道。</br> “魯老哥,不是兄弟我趕你走哈!”</br> “你面臨著兩個問題。”</br> “首先,你最多只有一個月的搶糧、練兵時間,太短了。”</br> “第二,你帶回來的那些遼軍制式裝備,確實不老少。”</br> “可是,一幫新兵,裝備這些兵甲,能打得過遼軍?”</br> 魯志昌老臉一紅,爭辯道。</br> “老夫跟無暇丫頭學成不?”</br>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br> “只要兵源挑得好,以戰代練,也不是不成嘛。”</br> 眾人都樂了。</br> 您老人家還不知道吧?</br> 黎城地界的難民,咱們已經被弄走快二十萬了。</br> 哪還有什么好兵給你留下?</br> 你得跑更遠的地方去找。</br> 人家愿不愿意跟你永興軍混還兩說呢?</br> 現在天氣炎熱,進山打獵摘野果,也餓不死人。</br> 百姓有多少肯背井離鄉的?</br> 其實,魯志昌要是不計傷亡。</br> 真招募兩三萬新兵,以他的兩千五百老兵為骨干軍官。</br> 只要糧草不缺,守住涉縣。</br> 面對三五萬遼軍,還是能堅持一段時間的。</br> 最后打剩下的,也都算百戰老兵了。</br> 眾人暗暗猜度,這位大帥沒準兒就是這般打算的。</br> 反正遼軍的主攻目標是楊成良。</br> 只要魯大昌不在涉縣折騰出太大的動靜。</br> 機會還是有的。</br> 陳天浩沉吟良久才道。</br> “老哥,你終究是朝廷總兵。”</br> “就這么丟下永興軍,你真舍得?”</br> 魯大昌一拍桌子,氣呼呼地道。</br> “正是因為要保護他們。”</br> “讓老家的兄弟們少死幾個。”</br> “老夫才不能急著回去。”</br> “封丘那幫王八蛋不是人。”</br> “逮著咱永興軍去送死,老子不干了!”</br> 白娘子提醒道。</br> “大帥,你久久不歸,朝廷會不會重新任命一位總兵?”</br> “到時候,新總兵還不得帶著人上戰場?”</br> 魯大昌端起酒碗骨碌碌地喝了一大口,咂咂嘴道。</br> “嘿嘿,過幾天老夫跟你們去瀘水。”</br> “咱老子要去看看那幫厚顏無恥的混蛋。”</br> “這不,就算露面了?”</br> “至于啥時候回去?他們管得了我?”</br> “放心吧,那些混蛋敢欺負你家相公,是因為他的兵不夠多。”</br> “如果沈麟亮出十萬人馬來。”</br> “一頂總兵的大帽子,立馬就會送到瀘水去。”</br> 眾人恍然。</br> 原來你這么牛氣哄哄的。</br> 是因為,你身后不單單只有有幾萬永興軍。</br> 還有橫山一線的十幾萬西軍做后盾?</br> 朝廷只敢克扣西軍,卻不敢往死里得罪。</br> 如果二十萬西軍造反,都能揮軍東攻封丘京城了。</br> 那幫人就是再糊涂,也明白一點。</br> 養尊處優的京城禁軍,是無法跟歷經戰陣的西軍比的。</br> 哪怕能勉強擋住。</br> 遼國回站在一旁看熱鬧?</br> 最終只會有一個結果。</br>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br> 大周能不能存續下去,都懸得很。</br> 陳天浩喟然長嘆道。</br> “多簡單的道理?”</br> “沈麟那臭小子,就怎么想不明白呢?”</br> “他要是集合咱們兩家人馬。”</br> “在糾集十幾萬難民充數。”</br> “嚇也把那幫官軍嚇跑了!”</br> “人吶,太過低調,就要受欺負!”</br> 白娘子苦笑著搖搖頭道。</br> “爹,相公他從來沒打算,跟大周軍隊為敵。”</br> “咱們鐵軍,自始至終,都在防著遼國呢!”</br> “低調,是為了一步一個腳印,練出戰無不勝的精兵來。”</br> “人馬再多,根基不穩,就如當初的燕勝北一般。”</br>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br> “有什么意義?”</br> 陳風點頭道。</br> “我們當初,也對大人的謹慎,低調有異議。”</br> “可這么一年的發展,鐵軍屢次參戰,無不是以少勝多。”</br> “用最少的傷亡,換取最大的戰果。”</br> “所以,咱們這些軍將漸漸明白他的苦心。”</br> “兵,不是越多越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