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br> 沈毅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踏踏踏地過了東門石橋。</br> 一見面,就沖著沈麟胸口來了一拳。</br> “老弟,你這次賺大發了。”</br> 沈麟心中早有預料。</br> 柳如煙不是透露了么?</br> 朝廷騎虎難下,除了選擇妥協。</br> 還能怎樣?</br> 他云淡風輕地笑道:“是圣旨到了?不過傳旨不是該魏無忌那種太監公公出馬么?你咋來了?”</br> 沈毅羨慕得不行。</br> 看看人家,就這份鎮靜功夫。</br> 自己啥時候才能趕上啊!</br> “魏無忌那膽小鬼,他敢來見你?”</br> “我倆之間,就無須客氣。”</br> “沐浴更衣,擺香案,下跪接旨的繁文縟節都省了,豈不是更好?”</br> “諾,看看吧!”</br> 紅娘子也不客氣,一把搶過沈毅手中的黃綾圣旨。</br> 展開一看,她頓時喜上眉梢。</br> “咯咯……終于平反昭雪了?”</br> “是真的呢,相公,你升職副將了,核兵兩萬!”</br> “哎哎,叫鐵軍多好?”</br> “非要改成鐵鋒軍,多事!”</br> 陳風陳云,梁自忠幾個互相傳看。</br> 也都樂了。</br> 沈毅無比羨慕地解釋道:“大周自成一軍的,御賜名號都是三個字。”</br> “比如捧日軍、永興軍、澶州軍、雄州軍什么的。”</br> “你這個副將只是暫時,等打幾仗下來。”</br> “晉升總兵官,是板上釘釘的事情。”</br> “唉!咱們安定府再無西路軍嘍!”</br> 陳云好奇地問道。</br> “那你東路軍咋辦?”</br> 聞言,沈毅又有些小得意。</br> 他假模假樣的提前幾天出兵,代管了沈麟的三萬多畝田地。</br> 但別人不知道啊!這也成功勞了。</br> 也許,是上面故意在他和沈麟之間埋下一顆釘子吧?</br> 安定東路軍沒收東岸田產,反而成了這次圍攻沈麟部的唯一戰績,當然要好好表揚一下。</br> “咱們東路軍已經更名為安定軍了。”</br> “咱托了你們的福,晉級參將,核兵一萬,哈哈哈!”</br> 沈麟等人哭笑不得。</br> 看來,大周朝對北地真沒啥約束力了。</br> 封官許愿也太大方了。</br> 小小的安定府,就駐扎了三支經制軍隊,還互不統屬。</br> 鐵鋒軍、安定軍、安定水軍。</br> 核定兵源才四萬。</br> 光李廣利的水軍,都擴充到三萬人了。</br> 這是想讓咱們玩兒三國殺呢?</br> 陳云冷笑道:“都督,朝廷的官帽子越來越不值錢了。”</br> “修橋鋪路無尸骸,殺人放火金腰帶。”</br> “古人誠不欺我!”</br> 梁自忠撫摸著頜下針扎一般的短須呵呵笑道:“管他呢?”</br> “咱們做好自己就夠了。”</br> 沈毅忽然想起一事。</br> “對了,東岸那三萬多畝紅薯地,咱們照料得很好。”</br> “以前的約定,還作數不?”</br> 沈麟到不在乎那點收入。</br> 他只是沒想到,官軍這么快就退縮了。</br> 要真圍上三、四個月。</br> 到了收獲季節,肯定分沈毅一半兒。</br> 現在,卻不好弄了。</br> “那些田地,各家各戶都有份兒的。”</br> “這樣,我另外給你補貼。”</br> “白送你五萬擔漁貨吧!”</br> “莊稼你就別指望了。”</br> 沈家主脈田地不少,秋糧還真不缺。</br> 可落到沈毅父子手里的,并沒有多少。</br> 換成漁貨更劃算。</br> 他兩萬軍兵哪里吃得了那么多?</br> 天氣熱,腌魚也不劃算,還不是轉手高價賣掉?</br> “成!”</br> “那就一言未定。”</br> “我先走了,今兒各家都得撤,忙著呢!”</br> 諸事敲定。</br> 到了下午,陳梁派哨船傳訊回來了。</br> 慕容東升跟楊成良部脫離了接觸,全部返回瀘水河岸。</br> 看那架勢,多半是接到了命令打算上船開溜了。</br> 不過六萬禁軍氣勢洶洶的上岸,如今連五萬人都湊不齊了。</br> 死在荒草灘的就有三千,跟楊成良部打了這么些天。</br> 哪能沒有死傷?</br> 距離月底還有八天,魯志昌是留不住了。</br> 其實,他需要的六千套具甲,一千把鐵桿馬槊已經制造完成。</br> 沈麟不過是想讓他的標營人馬多修整些日子而已。</br> “小子,解圍了,瀘水河的水路也通暢了。”</br> “老夫哪天可以啟程?”</br> 魯志昌又變得歸心似箭。</br> 早回去一天,也能提前做些準備不是?</br> 沈麟望著門外稀稀疏疏的細雨,微微一嘆:“這下雨天也留不住客啊!”</br> “后天啟程吧!我抽三十艘大船送你!”</br> 陳云在一旁問道:“大人,下游的黃江水軍也在撤離。咱們還需要走北線,闖太原江段么?”</br> 沈麟沉吟片刻:“其實,南、北兩條水路,里程差距不大。”</br> “大帥,你的意思呢?”</br> 魯志昌尋思道:“你的艦船犀利,沒必要過早暴露。”</br> “遼軍增兵太原,多半已經完成部署了。”</br> “跟他們的水軍打,意義不大。”</br> “你還不如繼續裝猥瑣,留著招兒呢!”</br> “走南邊吧!”</br> 鐵軍,不對,現在改叫鐵鋒軍了。</br> 鐵鋒軍眾將頓時哭笑不得。</br> 看您老說的。</br> 咱們很猥瑣么?</br> 不過,繼續引而不發,倒很有必要。</br> 陳栓笑道。</br> “都督,走南線不錯。”</br> “順便熟悉一下黃江上游,挺好的。”</br> “咱們回程……唉,算了,先饒過太原的韃子水軍一回。”</br> 眾人明白他的意思。</br> 回來要是從北線折返,鐵鋒水軍等于把黃龍江、黃江的主要航段都逛遍了,多多搜集些水文資料,對未來的水上作戰是有好處的。</br> 當初,白娘子帶隊去山東,已經把兩條水路走過一半了。</br> 陳栓一臉的遺憾,大家都挺理解。</br> 沈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就是兩條內河么?”</br> “等有了機會,你們想去汪洋大海逛幾圈,都不是問題!”</br> 沈麟這話還真不是吹牛逼。</br> 鐵城造船場鋪了龍骨的,五千擔、萬擔級大艦,完全是按照海船的規制建造,全是尖底船。</br> 這個時代,走海路也基本是近海航行。</br> 除非你想去琉球或者倭國。</br> 太祖當年遠征倭國,損失于風浪中的戰船可不少。</br> 這么二百多年來,就沒多少海客再敢遠渡重洋了。</br> 但沈麟的水軍,以后要改成水師的。</br> 培養他們,鼓勵他們去征服大海。</br> 很有必要!</br> 海外多的是金山寶地。</br> 太祖臧金又算得了什么?</br> 見識,限制了很多人的想象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