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有自己的道理。</br> “憑啥呀?就像你們集市的大戶,憑啥?他們就能天天大魚大肉的吃著?“</br> “還占據了最好的平地,最好的良田?”</br> “家里狗吃的,都比我們山里人好?”</br> 這下沈麟語塞了。</br> 人家主脈,那可是詩書傳家,幾百年的官宦世家了。</br> 門風還相對過得去。</br> 幾十代人呢。</br> 每一代置辦點田產。</br> 到了今天,也是個龐然數字了。</br> 還沒把整個安定縣買下來。</br> 沈麟都覺得祖上太迂腐,實在不咋的。</br> 你給人家一條活路,人家未必就感謝你。</br> 仇富,那是萬世都改不了的社會現象。</br> 比如現在的紅娘子,多半覺得自己手里的力量不夠。</br> 一旦羽翼漸豐,風云際會。</br> 沒說的,先去把沈家集給搶個精光再說。</br> 沈麟呵呵一笑,臉色漸冷。</br> “陳無雙是吧?”</br> “那你知道不?沈家記載的,最早先祖是干啥的?”</br> “他是大同那邊走街串巷的貨郎。”</br> “老了,走不動了,就在沈家集買了幾畝薄田安家了。”</br> “一代代努力耕讀,才成了今天的模樣。”</br> “你也別滿腹怨言,真覺得老天不開眼,讓你們不得不去搶?”</br> “當真是?憑借那幾畝薄田就活不下去?”</br> “那是你們太蠢!”</br> 紅娘子被沈麟最后一吼,嚇了一跳。</br> 聲色俱厲呀。</br> 小白臉發作起來,咋這么駭人?</br> “你……你胡說!”紅娘子撅著小嘴反駁。</br> 太看不起人吧?</br> 我胡說?沈麟不這樣認為。</br> 同樣深處千里北邙山。</br> 人家梁自忠他們,也沒幾畝田地。</br> 人家祖祖輩輩為啥不去搶?</br> 還跟你們其他寨子劃清界限?敬而遠之?</br> 難道你們陳家人號稱騎射無雙,就不會打獵了?</br> 簡直就是個笑話!</br> 沈麟擺擺手道。</br> “你們骨子里,覺得搶劫似乎更容易一些。”</br> “只要沒有當著面兒殺人,后面發生任何慘事,都跟你陳家無關?”</br> “我就問一句,如果有辦法,能讓你陳家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br> “你們,以后搶?還是不搶?”</br> 還有這好事兒?</br> 我們祖祖輩輩難道?都是蠢人?</br> 你這小白臉,忽悠姑奶奶我呢。</br> “當然不會再去搶。”</br> “你以為,搶劫不會死人的么?”</br> 沈麟認真地問道:“你們表演的繩技,堪稱精彩絕倫。”</br> “上回在安定城,總共賺了多少錢?”</br> 紅娘子一愣,還是老老實實的回道。</br> “十五個人進城,累死累活,整整四天。交完雜稅,收入不到十兩銀子。”</br> “如今這世道,多的是你這種,看了不給錢的混蛋小白臉!”</br> “哼,還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地痞!”</br> 呵呵!</br> 沈麟暗笑。</br> 安定城的那些倒霉蛋,惹上你們這幫過江猛龍。</br> 恐怕要老實好些天了。</br> “那么多人一起干活,四天才賺十兩銀子?雜稅太高了,你們還冒著生命危險。”</br> “付出,確實不劃算啊!”</br> “當然,我知道你們的的表演,就是個幌子。”</br> “可如果把這個幌子,當真的來做呢?”</br> 紅娘子看白癡似的盯著沈麟。</br> “你想得太簡單了。”</br> “真以為我們能練成這般模樣?”</br> “是容易的?”</br> “俺爹當年就像改行,不再搶劫了。”</br> “我們姐妹,從六歲就開始訓練。”</br> “挨了多少打?哭了多少回?你知道么?”</br> “可早些年吧?生意確實還行。”</br> “靠著戲班子到處轉,順便賣些跌打膏藥。”</br> “還真能勉強養活咱們陳家寨,就算被其他寨子嘲笑,我們也認了!”</br> “可惜,我跟姐姐長大了,你懂么?”</br> 好吧,你不用說。</br> 我們也懂了。</br> 都是你們這副容貌惹的禍。</br> 紅顏禍水,名不虛傳。</br> 估計,你們要是在安定城多呆些日子。</br> 吳七都忍不住要找你姐姐去吃飯喝茶。</br> 順便聊聊人生理想了。</br> 柳楚兒打了個呵欠,忽然道。</br> “陳姐姐,捆著不舒服,我給你松綁,順便換件衣服吧?”</br> “你,不會翻臉殺了我們吧?”</br> 紅娘子盯著柳楚兒看了半天。</br> 發現自己實在對眼前的姑娘,興不起半分惡念。</br> 柳楚兒的眼神。</br> 太清澈了。</br> 太誠懇了。</br> 也太善良了!</br> “妹子,我不殺人。”</br> “但是,不違心的說。”</br> “我想揍你相公一回。”</br> “可不可以?”</br> 柳楚兒連連點頭,一下子就把沈麟賣了。</br> “當然可以,不過你下手,輕一些。”</br> “他確實,不會武功。”</br> “四位姐姐,帶著陳姐姐去我房中。”</br> 沈麟無奈的點點頭。</br> 女人,還是交給女人分對付吧!</br> 本公子很頭疼。</br> 居然想不到解決陳家寨苦難的辦法。</br> 他們,連繩技這種高危險的實驗都做了。</br> 如梁自忠他們那般,狩獵為生。</br> 估計陳家寨的人,也早已試過。</br> 結果肯定不理想。</br> 要不然,也不會出現今天搶劫的一幕。</br> 招攬?</br> 為我所用?</br> 拉倒吧!</br> 咱又不是三頭六臂的大人物。</br> 碰到誰,誰就會對我納頭而拜。</br> 梁自忠的北邙村,還是人家的鐵山立了功。</br> 恰好自己煉鐵也用得上。</br> 雙方才緊密結合在一起。</br> 這是不可復制的案例。</br> 可一不可再。</br> 都怪這操蛋的時代。</br> 山里人是真窮啊。</br> 交通不便,也沒啥特產。</br> 搞點養殖吧?</br> 還不夠喂山里的豺狼虎豹呢。</br> 陳家姐妹長得國色天香,現在卻愁嫁了。</br> 恐怕那位陳天浩老先生,都愁白了頭發吧?</br> 人太美。</br> 遭人惦記。</br> 偏偏,還他么的不是良人。</br> 戲班子支撐不下去,歷史回歸原點。</br> 繼續重操舊業,搶他娘的。</br> “操蛋吶!”</br> 沈麟抱著腦門,趴在桌子上哀嚎道</br> “我們陳家寨的事情,你就這么上心?”</br> 柳楚兒也不知從哪兒?找到了一身紅裙給了陳無雙。</br> 紅娘子嘛。</br> 原本平平無奇的紅妝,這丫頭一換上了。</br> 整個人,立刻煥發出奪目的光彩。</br> 昏暗的大堂里,瞬間變得亮堂起來。</br> 真好看!</br> 沈麟喉頭咕咚了一下。</br> 他連忙揉揉臉,借以掩飾內心的尷尬。</br> “那什么,本公子不操心些。”</br> “我怕你,搶劫我家呀!”</br> “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br> “咱家小日子,還過不過了?”</br> 紅娘子款款而來,風情萬種。</br> 簡直迷死人了。</br> “不搶你家,也不是不可以。”</br> “但是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