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軍官們頓時喜形于色,轟然答應。</br> 士卒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響徹黃江南岸。</br> 正跟陳梁交戰的遼軍輕騎嚇了一跳,紛紛打馬后撤。</br> 潰逃的敗軍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有心人組織起來,報團取暖。</br> 有犀利的船載重弩掩護,遼軍一時之間,狗咬刺猬,無從下口。</br> 一戰之下,陳梁的上千重騎擊潰了三千韃子輕騎,趁機追出三四里。</br> 直到敵人集結的人馬越來越多,才押著戰利品緩緩后退。</br> 禁軍敗軍有了秩序,也就有了追求。</br> 參將毛峰、羅凱帶著黑壓壓的一波人跑上來幫忙。</br> 一些人七手八腳地抬著幾百匹死馬掉頭就跑。</br> 另外的人撿起敵人的騎弓步弓,箭矢兵器,就連帶血的皮甲也剝了下來。</br> 陳梁這波沖擊滅敵不下兩千,戰果堪稱巨大。</br> 很多敗兵原本跑的武器都丟了,太重影響速度。</br> 現在有了吃的,有人護著,再不堪戰,也得表現表現。</br> 同樣都是人,鐵鋒軍水、陸武無敵。</br> 咱們禁軍爺們,也是帶把兒的。</br> “好了,三千來匹戰馬,不少了!”</br> 陳梁笑呵呵道。</br> “給禁軍軍官們分一百,剩余的趕上船去。”</br> 陳虎、陳威也沒意見。</br> 殺敵兩千余,自身只有幾十個傷者。</br> 具甲的作用功不可沒。</br> 遼軍不會甘心,仗還有得打。</br> 戰馬,有的是機會再繳獲。</br> 能跟著士兵一起跑到這里的軍官,沒有單獨騎馬逃遁。</br> 基本上,他們算合格的。</br> 同生共死這一條,他們做到了。</br> 大周再窮。</br> 游擊、參將一級的高級軍官和親衛哪能沒有戰馬?</br> 如今他們靠著步行跑路,原因何在?</br> 毛峰苦笑道。</br> “戰前,所有戰馬就被童子貴那廝搜刮走了。”</br> “說是要組建一萬輕騎,跟遼軍野戰決勝。”</br> “結果倒好。大戰剛開始,騎兵一觸即潰。”</br> “那王八蛋連大營都沒回,直接帶著剩下的輕騎往南跑了。”</br> 羅凱也是憤然道。</br> “娘的,還不如留給咱們組建護衛騎呢。”</br> “至少,關鍵時候,還能沖一沖。”</br> “少死……少死好多步卒兄弟!”</br> “十萬人啊,一戰損失大半……”</br> 這位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潸然淚下。</br> 好歹都是跟隨自己好幾年的部下。</br> 眼睜睜看著他們戰死,自己卻無能為力。</br> 陳梁感同身受。</br> 他拍拍毛峰和羅凱的肩膀,安慰道。</br> “童家兄弟哪會指揮打仗啊?”</br> “跟著他們,算你等倒霉。”</br> “沒事兒,去了鄭州或許好一點。”</br> 羅凱忽然道。</br> “不是啊,咱們慕容副帥舍得拼命啊!”</br> “要不然,咱們怎能堅持三天,跑到這里來?”</br> “啊呀……慕容副帥……”</br> 毛峰也急忙安排道。</br> “快快快,把副帥他們抬過來。”</br> 士兵們看來對他們的副帥很尊敬,紛紛讓開一條大路。</br> 上百親衛簇擁著二十多個擔架,送到陳梁面前。</br>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br> 一個個重傷者用白布裹得跟粽子似的。</br> 氣若游絲,就吊著命而已。</br> 看身形,其中還有幾個女的。</br> 不過哪個是慕容副帥,根本分不清楚。</br> “我們只有隨身的金瘡藥,治治輕傷還行。”</br> “對于這種深可入骨的重傷,真的無能為力。”</br> 毛峰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淚流滿面。</br> “陳將軍……你們船上可有醫官?”</br> “求您……救救副帥和這些敢死之士吧!”</br> 羅凱、鄒一冰、常遠等軍官也紛紛跪下。</br> 后面更是跪倒了無數禁軍官兵。</br>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敗軍逃卒。</br> 他們為了自家主帥,不惜跪下求人。</br> 慕容東升,以重傷垂死之身,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br> 陳梁擦擦濕潤的眼角,回頭大聲喝道。</br> “野戰醫院!”</br> “韓俊明,帶你的人下船。”</br> “救人!”</br> 一艘大船上急急忙忙奔下三四十人來,有男有女。</br> 他們的盔甲外,卻套著白色大褂。</br> 院長韓俊明一瞅,就怒氣沖沖。</br> “大熱天的,裹成這樣,擔心他們死得不夠快?”</br> “將軍,這些人需要動手術,必須上船。”</br> 陳梁大手一揮道。</br> “那就抬上去。”</br> “抓緊治療!”</br> “還有,讓所有醫護兵,各千戶救護所的醫官下船。”</br> 他又對毛峰等人道。</br> “你們的救治手法太差了。”</br> “把所有傷兵都挑出來,排隊等候我們的治療。”</br> “起來吧!”</br> “是!”毛峰等人大喜。</br> 看到船上又走下來六七十個手臂上纏著白布條的“醫官”。</br> 老天爺,鐵鋒軍的條件這么好?</br> 他們哪里知道。</br> 沈麟的部隊,每個小旗都有兩個救護兵。</br> 戰場清創,急救,都經過了好幾個月的培訓。</br> 百戶部就有醫官了,千戶部還有十二人的救護所。</br> 擁有六個醫官,六個護士。</br> 他們比這時代大多數的大夫都強。</br> 當然,只限于外傷急救,開方子也用不上。</br> 藥物是早就準備好的中成藥,外敷內服,種類不少。</br> 各船上的行軍鍋,一次就能煮五十斤米。</br> 省點,足夠三、四百士兵喝一碗墊墊肚皮了。</br> 馬肉被切成一塊一塊的,就著江水清理干凈。</br> 不一會兒,岸邊就飄蕩著肉和小米的混合香味。</br> 大家輪流上前打飯。</br> 碗不夠用,只好一批批的來。</br> 反正好幾百匹死馬,大夏天不易保存。m.</br> 陳梁分派運輸船跑去對岸的舊營地,弄來不少干柴。</br> 大伙兒生火烤肉。</br> 就不限量了,可勁兒吃。</br> 吃不完,也得做成肉干,起碼能多保存日子不是?</br> 外圍,遼軍圍過來的騎兵越來越多。</br> 甚至以三五千人為單位,試圖發起沖擊。</br> 陳梁才不慣著他們。</br> 三十架備用的破陣弩被拆了下來。</br> 對著靠近的輕騎就是一波突襲。</br> “咻咻咻!”</br> “快快快,上前五十步,給他們個教訓。”</br> 有這種強大的武器,毛峰,羅凱等人已帶著不少士兵幫忙。</br> 遼軍沒想到,船用重弩還能上岸。</br> 等于射程又前移了幾百步。</br> 沖鋒的三五千輕騎頓時被打得措手不及。</br> “轟隆隆!”</br> 爆開的火焰吞噬者一切生命,恐怖如斯。</br> 遼軍如受驚的兔子一般急速遠離。</br> 這次騷擾攻擊,又丟下幾百條人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