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短，泡水的尸體上浮的不多。</br> 也就七八具。</br> 耶律瀚海鐵青著臉，冷聲喝道。</br> “打撈上來！”</br> 有水性好的遼軍脫了甲胄，噗通噗通下了水。</br> 望著肚子鼓鼓的尸體，頭上，胸口的箭矢還在搖搖晃晃。</br> 耶律瀚海一連拔出好幾根輕箭。</br> “這是……我軍的羽箭？”</br> 他不知道的是。</br> 這次清剿落水者，全是慕容軍出手。</br> 他們裝備的，可不就是繳獲的遼軍箭矢？</br> 鐵鋒軍清剿運輸船，或者在野外擊殺遠攔子。</br> 戰后都有收回鐵桿弩箭的習慣。</br> 畢竟這玩意都是十煉精鐵，標志太明顯了些。</br> 復合弩射程遠，準確度高。</br> 射出的弩箭不多，自然就很少遺失。</br> 副將完顏哈扎提醒道。</br> “副帥，這種箭矢，西軍也有！”</br> “當初永興軍攻占慈州，守軍單薄，撤退時……留下了一批。”</br> “再說了，他們在戰場上也有繳獲。”</br> 不難理解。</br> 遼軍的兵工制造要求高。</br> 箭矢、騎弓、步弓都比西軍那幫窮哈哈手里的家伙好了不少。</br> 他們但有繳獲，不視若珍寶才怪呢。</br> “副帥，水底還有……好多人！”</br> 耶律瀚海怒喝道。</br> “懂水性的，都下去撈。”</br> “難道，你等就眼睜睜看著同袍尸體喂魚蝦么？”</br> 副帥一聲令下，打撈的人數大增。</br> 不到一個時辰。</br> 汾河東岸就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尸體。</br> 數量不下三千。</br> 被水沖走的，還不知多少呢。</br> “天，博力塌，沃爾汗，他倆果然戰死了。”</br> 不遠處，有遼軍萬戶高喊道。</br> “大帥，他倆是末將昨晚……昨晚派出的遠攔子百戶。”</br> “這幾個，還有這邊幾個，都是……都是我的部下啊！”</br> 所有人都沉默了。</br> 這得多強大的敵軍登陸？</br> 才能讓兩百精銳的遠攔子，一個都沒跑掉？</br> 人家從容收尸，清除了戰斗痕跡。</br> 順手還在河口埋伏了一支運輸船隊。</br> 死了幾千人，就算運輸船押運的兵員再少。</br> 這也得五十艘以上了吧？</br> 還得是規模最大的五千擔船隊。</br> 耶律瀚海倒吸一口寒氣，沉聲問道。</br> “哈扎，你覺得……這是西軍干的？”</br> 完顏哈扎苦笑道。</br> “副帥，換了大周禁軍，或者賊寇，可能么？”</br> “他們自保不及，哪有功夫派出足夠的戰船跑這么遠？”</br> “偏偏，永興軍在潼關就有一支小艦隊。”</br> “對付咱們的運輸船隊，還不容易？”</br> “快打快撤，路程也不算遠。”</br> 有軍將納悶地問道。</br> “不對呀！”</br> “哈扎將軍，西軍都是一幫窮鬼。”</br> “咱們在慈州打仗的時候，他們略有小勝，可是連衣服鞋子都要剝走的，跟餓狗搶食一般。”</br> “你看，咱們將士，大部分甲胄完好。”</br> “這幾十個軍官不是不著甲，而是穿了鐵甲，肯定被剝了。”</br> “西軍會這般浪費？”</br> 哈扎搖搖頭。</br> “烏爾齊。你要明白。”</br> “這是趁夜偷襲。”</br> “西軍的時間很短，他們不敢在河口久留。”</br> “忍痛留下甲胄兵器，是因為他們的收獲夠多了。”</br> “這兩天，往前線運輸的都是備馬和牛羊，糧食吧？”</br> “最關鍵一點。”</br> “那就是嫁禍！”</br> 耶律瀚海揪著一把烏黑濃密的大胡子，深以為然。</br> 西軍即將面臨西域聯軍的入侵。</br> 他們多半也收到了消息。</br> 聯合的部族軍太多了，哪能徹底保密？</br> 因此，魯、折、楊三家是不愿兩線作戰的。</br> 要是王爺的南下大軍回頭，水陸并進。</br> 潼關未必擋得住。</br> 耶律瀚海懊惱地拍拍額頭。</br> 自己和王爺，大意了啊！</br> 不應該把河口大營的人全撤走。</br> 至少得留三五千騎兵據寨而守。</br> 這不，西軍就鉆了空子，撿了個大便宜？</br> 可惜，王爺不可能去打窮困的陜西路。</br> 西軍是塊硬骨頭。</br> 放著更加肥美，更加軟弱的大周禁軍與河南路不打。</br> 遼皇陛下都不能同意。</br> 前兩天，王爺剛拿下洛陽。</br> 今兒，后路就被捅了一刀。</br> 這滋味，一定不好受。</br> “哈扎！”</br> “傳信絳州、晉州的留守人馬。”</br> “調兩千騎兵，三千步軍來河口立寨。”</br> “這種事情，可一可再！”</br> “另外，脫下兄弟們的甲胄，好好安葬吧！”</br> “遵命，副帥！”</br> 幾百里外的灞橋，魯志昌正在視察新建的兵工坊。</br> 上千鐵匠，三千多學徒揮汗如雨。</br> 有了上好的二十煉精鐵。</br> 燒紅了鍛打，這些工匠每天能出上萬把苗刀。</br> 永興軍的輕騎，不再使用長槍。</br> 重騎用更長更重的馬槊開路，輕騎用苗刀足夠了。</br> 以前的樸刀，又寬又笨拙。</br> 哪有苗刀的韌性和鋒銳？</br> 當然，老魯更喜歡重達十斤的斬馬刀。</br> 但他只有二十四萬斤精鐵。</br> 將就著裝備三萬輕騎，幾萬步卒就不錯了。</br> 兵工坊還在修建煉鐵高爐。</br> 來自利州的中品鐵礦石，就算只能練出幾煉鐵。</br> 有這么多工匠，努力錘煉，十煉標準還能達到的。</br> 他現在的眼光高了。</br> 哪怕步人甲制作再慢，那也得造。</br> “阿嚏！”</br> “阿嚏，阿嚏……”</br> 老頭連打幾個噴嚏。</br> 他揉揉鼻子，橫眉罵道。</br> “驢球子的，誰在惦記老子呢？”</br> “延世，集結全軍，今晚就開拔熙河、秦州！”</br> “遵命，父帥！”</br> 石河灣。</br> 陳梁的大船隊又躲起了貓貓。</br> 眾人再次犯愁了。</br> 戰馬過了兩萬匹，牛四千，肥羊近三萬頭。</br> 還有二三十萬擔糧草。</br> 大船不少，足足一百三十五艘了。</br> 可問題來了。</br> 遼軍運輸的時候，每艘船不到百人。</br> 不是裝不下，而是承載不起。</br> 現在，兩萬八千慕容軍咋辦？</br> 還是運不走啊！</br> 一幫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半天。</br> 毛峰咬牙道。</br> “陳將軍，養了這么些日子，不少傷兵都恢復了。”</br> “干脆，組建一萬輕騎，從澤州南邊登陸好了。”</br> “有一千具甲開路。”</br> “咱還不信了，賊寇能擋得住？”</br> 梁龍聞言，頗有些雀躍。</br> 當了這么久的水軍，他還沒機會縱馬轉戰幾千里呢！</br> “可以搞啊老大！”</br> “一人雙馬，再帶上一批馬車。”</br> “只要三十架破陣弩開道，誰也擋不住。”</br> “最占地方的馬匹騰走了。”</br> “剩下的戰利品和官兵，絕對能輕松帶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