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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夜談

    沈忠孝對沈麟寄予厚望,有教導和培養的意思。</br>  沈麟當然能感受到老頭釋放的善意。</br>  聆聽一位大佬的教誨,這種機會很難得。</br>  好歹沈忠孝,也是宦海沉浮三十年的政壇高手。</br>  學著些,沒壞處。</br>  出去找到梁自忠,沈麟安排道。</br>  “家主大人要上京,可能復起有望了。”</br>  “我需要在這邊呆三天,老梁找個客棧住下。”</br>  “其他人,都回去吧。順便,給夫人報個平安。”</br>  沈忠孝要帶走的東西很多,裝滿了一艘三桅大船。</br>  沈家有自己的水運生意。</br>  船只不少,自然不需要另外去雇。</br>  南下京城封丘,其實走陸路,不過六、七百里。</br>  馬車七八天必到。</br>  水路則從沈家集門口的沁水,東行二十多里,到安定進入黃龍江,繼續向東。</br>  然后在澶州轉南下的大運河,最后進入黃河。</br>  再西奔封丘,確實挺繞。</br>  然而,這個時代,水運有著無與倫比的運輸優勢。</br>  動不動就是幾千上萬擔的大船,縱橫江河湖海。</br>  一船的貨物,你用重載馬車去拉。</br>  一車也不過拉走二三十擔,得需要多少馬車折騰?</br>  沈忠孝很忙。</br>  每天晚上,能抽出一個時辰,教導沈麟就不錯了。</br>  說是教導也不盡然。</br>  還不如說,兩人在書房秉燭夜談呢。</br>  老頭基本上,把他這三十年的為官經歷講了一遍。</br>  從縣令到知府,再到一省督撫,最后是戶部的侍郎。</br>  如何施政?</br>  如何安定地方?</br>  跟當地的世家大族,如何合作或斗爭?</br>  如何在朝廷風雨中屹立不倒?</br>  最后又是如何被閹黨趕回家養老的?</br>  講到得意之處,老人家會喝杯小酒樂一樂。</br>  說到失利和頹敗,他也忍不住破口大罵。</br>  慌得沈麟和沈思思好一頓安慰。</br>  其實吧。</br>  沈忠孝活到五十多歲,也需要傾訴。</br>  他并不是死板的告訴沈麟怎樣怎樣。</br>  哪些是對的?</br>  哪些又是錯的。</br>  非要如何去做?才算正確?</br>  沈忠孝的大半生經歷,就是一本成長史。</br>  我說你品,以史為鑒。</br>  你沈麟能領悟多少,就看你自己。</br>  就這份待遇,也讓諾大的本家年輕人羨慕不已。</br>  說是本家,當然不止沈忠孝三兄弟。</br>  他們只是掌權的嫡系。</br>  旁支還有十幾家呢。</br>  光沈家大院,就居住了一百多人。</br>  整個沈家集。</br>  一萬多人,一半兒都是姓沈的。</br>  這中間,有多少親疏程度高于沈麟的?</br>  沒有一千,也有三五百吧?</br>  這其中就有沈麟從沒見過的二伯。</br>  也就是沈毅的親爹。</br>  這位以前在外縣當過官。</br>  由文轉武。</br>  憑著舉人的身份,擔任過縣尉之職。</br>  不過后來受到大哥沈忠孝的連累。</br>  丟了官。</br>  據說沈忠信閉門讀書都快八年了。</br>  那時候,沈麟才十一歲出頭。</br>  就算祭祖的時候見過,也記不清樣子了。</br>  再說,又不是每年祭祖,人家都邀請他來。</br>  此時,那位神秘的二伯。</br>  沈忠信整跟老三沈忠儒喝酒賞月呢。</br>  “老三?聽說你跟咱們沈家不世出的大才子,鬧得不愉快?”</br>  大才子?</br>  還不世出?</br>  沈忠儒不屑的道:“就憑一首《水龍吟》歪詞?”</br>  “你們這些學問精深之人,是不是太捧那小子的臭腳了?”</br>  他其實跟沈麟一樣,童生試都考不過。</br>  最后才放棄讀書,轉而打理沈家的生意。</br>  沈忠信呵呵笑道。</br>  “那《水龍吟》可不是歪詞,說是千古絕唱,也不夸張!”</br>  “反正呀,咱們老沈家,文人騷客出了無數。”</br>  “還真沒一個的詩作,可堪一比的。”</br>  “我不行,大哥也一樣,呵呵!”</br>  沈忠儒不以為意。</br>  “詩詞乃小道,這不是大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么?”</br>  “我就奇怪了,連談三個晚上,他就這般看重那小子?”</br>  “我覺得吧,年輕一輩,還得看你家毅哥兒。”</br>  “大哥這般偏心,老二你就沒意見?”</br>  兩兄弟碰了一下瓷杯。</br>  沈忠信搖搖頭笑道。</br>  “你呀,也不必激將。“</br>  “二哥我呢,還沒興趣跟一位小輩爭長論短。”</br>  “大哥的做法,其實沒錯。”</br>  “咱們當年,還三兄弟相互扶持,共克時艱呢。”</br>  “下一代人,總不能靠沈毅獨木支撐吧?”</br>  “你家的沈棟、沈梁又不愿意讀書。”</br>  “唉,局勢越來越壞,咱沈家,也青黃不接了呀!”</br>  兩人一時間,有些沉默。</br>  過了一會,沈忠儒卻嘿嘿一笑。</br>  “老二,如果你的那番謀劃……”</br>  “慎言!”沈忠信連忙低聲喝止。</br>  “哎哎哎,你這張嘴……就算要說,也得等咱們的書呆子大哥走了再說嘛!”</br>  沈忠儒依然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br>  他向來如此。</br>  想做什么,想說什么。</br>  頭腦一熱,就付諸行動了。</br>  他才沒有老大老二這般所謂的謀定而后動。</br>  猶猶豫豫,忒不爽利。</br>  生意場上,不夠果斷,湯都喝不上。</br>  “好吧,沈麟那小子脾氣硬,可弄出的好東西,還真不少。”</br>  “你聽我說……”</br>  “知道厲害了吧?那家伙可能還改良了織布機……”</br>  “據傳,他還在燒煉精鐵……”</br>  “哪一樣,對你今后的大事,沒有幫助?”</br>  ……</br>  同時,大書房里,燭光搖弋。</br>  沈忠孝嘆了口氣道。</br>  “沈麟呀,你不愿意跟老夫離開安定這個小池塘。”</br>  “真真可惜嘍!”</br>  “未來呀,你的麻煩,恐怕少不了。”</br>  “有些事情,老夫不是不知道,只是懶得去管而已。”</br>  沈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br>  咱能不說的云山霧罩么?</br>  到底什么麻煩?</br>  “大伯,你不會是說?三伯沈仲儒吧?”</br>  “前些天,他想買我一種剛弄出的技術,被小侄婉拒了。”</br>  沈思思在一邊冷哼道。</br>  “那算啥麻煩?三伯就是個直腸子,沒啥心機。”</br>  “等爹爹離開老家,咱們二伯出山掌權,嘿嘿……”</br>  “你的苦日子,那才難熬呢!”</br>  沈麟詫異極了。</br>  “哎哎,我就納悶了。思思,我沒得罪二伯呀?”</br>  “我跟他,也從來沒有交集。”</br>  “他總不會因為我跟沈毅拌過幾次嘴,就問罪于我吧?”</br>  自家親兄弟,有些話不好說。</br>  沈忠孝想了想,才嘆道。</br>  “你二伯這個人吶,本性不壞,心胸也沒那般狹窄。”</br>  “就是他吧,啥都想撈到手里,掌控欲太強!”</br>  “功利之心,也是極重。”</br>  “當初若沒老夫插手,他怕是,就跟閹黨沆瀣一氣啦!”</br>  這下沈麟明白了。</br>  感情沈忠信丟官。</br>  是你這位親大哥,在背后搞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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